空桐白顿时闭嘴,同时竖起耳朵。然后她听到陌生的脚步声,来人是个男子,声音清朗道:“就是这二人?”
忙有人谄媚道:“盛大夫,这种活儿怎么能让您干呢?我来我来。”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久违的光芒争先恐后刺进来,空桐白双眼一痛,闭上眼,随即便觉得一根粗硬的麻绳,一圈圈捆在身上,带来窒息般的感受。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竟看到大一也被绑了起来。不过大一冲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有所领会,默不作声了。
然后她看到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没看她,冲绑他之人颌首,“走吧。”
脸部一蒙,眼前一黑,她忍不住心中暗骂。没多久,她的后背猝不及防受到一掌,下巴硬生生可在门槛上,疼痛之感从下颌骨传来。
“门主,人带到了。”
讨好的汇报声响起,眼前重见光明。空桐白在眼泪中看到一个疑似靳天的身影,暗暗深呼吸,安慰自己,别紧张,大一就在旁边,自己要好好配合。反正风影卫,一定会让她顺利逃出慧云楼!
☆、第六十五章 谢门主不杀之恩
“为何杀人?”靳天直奔主题。定着空桐白,目光如覆薄冰,又含几丝忿怒,仿佛真为菱角姐妹一家的惨况痛心。
空桐白已经做好准备。但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还是一紧。
她很明白,前几日状况百出算不得什么,真正考验她的,现在才刚开始。掐了掐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她开口:“人不是我杀的。”
果然,这话听着太过单薄无力,男人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
空桐白心里一丝倔强涌上心头,霍然抬头,坚毅而诚真的目光与之对视。之前大一说的话,她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很明显,靳天是个虚伪且善于伪装真实想法的人,他可以做贩卖孩子这种令人发指的事,同时也会大肆拨动银两,救济门下贫困百姓,免费发放粮食,甚至免费百姓翻新旧房……
再加上他是崇门门主,身份颇重,即便百姓们听到他“盗圣”的身份又重出江湖,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敢得罪门主,除非他们甘愿放弃被门主资助。
若说靳天是善是恶,恐怕真难以一区域划分。空桐白只知道,尽量将实情说出来就对了,毕竟靳天还要维持在外人中,天神般美好的形象,对她如何对待,才能令形象受益,他自有分明。
想法通透,空桐白胆子大了起来,除了衣菱被禽兽父亲压在身下的场景,其它的都尽数倒予。
大一原本有些担忧,见她表现良好,心里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靳天听完空桐白所说的,神情毫无波动,只唤来一人,小心吩咐了什么。半晌,在空桐白跪得双腿发麻时,那人回来,在靳天耳边悄声耳语。
靳天边挥手让他下去,边冲空桐白淡淡道:“据我所知,两个小姑娘感情不错,并无你所说的那样。”
“第一眼看到她二人,她们坐在树上一起剥菱角,两姐妹间,的确看不出什么。”她犹豫一下,道,“耳菱张扬而善妒,衣菱好强而敏感。发生这样的事,衣菱自然不愿被外人所道,所以,她不肯叫外人看出自己受过的苦。”
“至于耳菱……娘早逝,阿爹不喜她,可她只有这么一个值得依靠的亲人。”
“两姐妹里,衣菱不是他亲生的,相比较之下,做爹的当然对与自己血缘亲近的耳菱好了!”
提起“爹”“娘”这些字眼,她心里一阵酸涩翻涌。亲爹亲娘眼里只有家族荣耀,在和主支的较量屡屡落了下成,见她不争气,巴不得她不存在;而小叮一家……
那将变成永远的疼痛。
但空桐白并未将情绪流露出来,垂眸,顿了顿,接着道:“我与她们,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只认识一天,我为何要杀她们?”
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最重要的是,她赶得实在是巧。药堂堂主看到她满身是血,从土堆站起来,换作是另外一人,不被吓破胆,也会避她唯恐不及。
所以她的三言两语,并不能解释清她有无动机。
人在证在,看起来空桐白确实是凶手;可前后逻辑不通,空桐白没有作案东西,不能治她的罪。
而菱角姐妹的爹已经疯疯癫癫,已无法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来,现在想要深究这件案子,已然不能。
几番思量,靳天决定给叶欢一个人情。但是……他的目光缓缓放在大一身上。他必须搞清,这个厨子在搞什么鬼。
仿佛被他的威严震慑到,那厨子满脸惊慌,开始嚎啕大哭,磕头磕得恨不得地板抖三颤。
他道:“我、我是朱公子的随从,夫人去了,便一直跟随少爷。我胆子小,少爷就一直让我料理后勤之事……前两天少爷跟姑娘闹了脾气,没吩咐我给姑娘做饭,听到大人您把姑娘带走了,又听说王二厨艺不精,很是担心,这才叫我偷偷把之前的王二换掉,给姑娘顿些好吃的。”
靳天想,沈无颜是个重情之人,心中还有昭王妃之痛。他看了眼空桐白,沉思,因此留这个女人在,不可能是对她有情。他观察了几番,叶欢对这个女人没兴趣,将她掳来欺之辱之,纯粹是在侮辱和报复沈氏……厨子口中的“担心”,当然是不存在的。
靳天不由感叹,他这个外甥,杀了叶敌来投靠自己,的确颇有些胆色,但心智还是不够成熟。
不过,这个关头,靳天欠叶欢一个大人情,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沉吟了几秒,“外面虽议论纷纷,可这案子漏洞百出,本门主不能轻易定你的罪。可是,你若再有伤天害理之事,别说有证据,便是没证据,本门主也要将你按法处治!”这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知道她本是昭王的人,还借机提醒她不要伤害叶欢。
面对他昏沉的脸色,空桐白忙叩首:“谢门主不杀之恩!门主英名!”
“我会派人把这案子压下去。”靳天愉快地嗯了一声,显然十分受用挥挥手,又看了地上的厨子一眼,“走吧。”
二人连忙离开。
空桐白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至少没露出马脚,冲大一笑嘻嘻,像个等待被喂糖的孩子。大一愣了一下,好半晌,也真切地笑起来。
在靳天面前混了过去,但空桐白还是得时不时“被朱公子虐待一下”。叶欢算不上大病初愈,因为体内的毒素一天天扩散,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眼见青姐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焦躁,空桐白还真有些怀疑,叶欢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一不小心将心之所想说了出来,乔青忽然将粥重重搁下,面无表情地看她,起身,推门融进夜色里。
空桐白怔住,她还没见过这样的青姐……
叶欢也没料到乔青会跟这妮子生气,苍白的脸浮现出莫名其妙的笑容,看向空桐白,不容抗拒还有点傲慢的语气:“喂我。”
空桐白恍如看到一只渴望被关怀、野性的流浪小狗。
叶欢在露出那样一副表情后,其实有些后悔。但见少女眨巴眨巴眼,默不作声接替乔青端起碗、拿起勺子,诧异间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
当然,如果他知道空桐白心中所想,估摸会掐死她。
☆、第六十六章 月圆之夜
不得不说,叶欢长得十分赏心悦目,不过空桐白用他和沈无颜比了一比,前者虽然不差,但后者的惊艳,叫人一瞥便移不开目光,恨不得硬生生钉在他脸上。
心满意足地笑了下。不过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幽幽一叹——靳天把事情压下去又如何,在旁人眼里,自己依然是凶手。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勺子向叶欢递过去,却在即将喂到他嘴里时蓦然一偏,瞧着他,语气凉如冰块:“喂,斗篷还有盒子都在你那儿,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偷斗篷、留宣纸,是为了因她上钩;盒子……偷盒子倒没什么太大作用,约莫只是觉得耍她很好玩吧。
事实证明,后面的念头并无差错。叶欢懒洋洋地将手枕在头后,不看她,凝视窗帘上乱到心慌的花纹,轻叹一声,“喂我喝完就给你,如何,嗯?”
最后那个“嗯”含着几丝魅惑,空桐白晴天霹雳般,手抖,差点没握住勺子。她赫然将叶欢从上至下打量一番,眼神古怪。
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但纵然不对劲,叶欢哪里能容她察觉出来,转头玩味地凝视她,“啧”了一声,“怎么,不想喂我喝粥?那要不……你给爷暖个被窝?”话音刚落就见少女炸毛狐狸似的,怒瞪自己,咕噜噜的眼珠还有几分算计。
他霍然心情开阔。
空桐白觉得他浑身都散发“贱”字,翻了个大白眼,不与他计较。重新端起碗,皱眉,“你的话我能信么?”这家伙太会诓人了,她表示深深怀疑。
“按道理是不该给你的。”叶欢见她黑了脸,哈哈大笑几声。笑够了,渐渐平静下来,“月圆之夜,人是不能够撒谎的。”
空桐白一脸迷茫,凡间还有这种说法么,之前怎么没听说过。等反应过来,自己被叶欢带动了思维,她懊恼地握住温热的碗,不就是碗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