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繁复而规整的字,心里莫名有些烦躁,随受扔掉卷轴,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不可思议地想,兰皇在每年诞日,就不会思念亡妻,不会愧疚吗?
好半会儿,她又平息怒气,从书盒里拿出另外一个卷轴。
徐徐展开,竟是一副女子的水墨画像。
画上的女人脸如鹅蛋,眉如细柳,鼻如温玉,唇若点绛,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模样,透着温婉成熟之气。鬓上步摇金红点缀,颈边衣领繁复镶丝,雍容华贵,彷如皇室中人。
她愣了一下。
空桐白第一反应是哪位后宫娘娘,但突然盯着眼下一颗惊艳的泪痣,“咦”了一声。
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整张脸凑上去,来回颠倒画卷的方向,似惊似喜,“怎么这么像……无颜?”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想起来,无颜似乎称兰皇为“皇兄”,这么说,他是兰皇的弟弟,而不是儿子。
那么,这个女人难不成是……
他和兰皇的亲娘?!
空桐白霍得一下将画卷伸向前,一脸虔诚,“失敬,失敬。”
手指一捻,这才发现画卷后面还有一个卷章。
她忙挪到前面来看。
“建兰四年,国无太子,群臣上谏……”
写的大概意思是,富察皇后之子沈若愚是嫡长子,历代皇朝都是“立嫡不立长”,即便兰皇娶了新皇后,这储君也该是他来当。而那时叶皇后没有孩子,吕德妃之子吕传弈,一表人才,获群臣称赞,有大批支持者。于是朝廷暂时划分两派,争夺储君之位。
当时朝廷混乱,兰皇一时难从两个儿子里抉择,于是称病,一个星期都没上早朝。
空桐白无语,“那时候就喜欢骗人玩了。”
“等等,吕传弈?”她看了看卷轴,又确认了这名字一番,微怔。
这人不就是无颜说的那人吗?
难不成他就是太子?
如果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姓吕,而不姓沈呢?
她托腮思考,皱眉,“这个国家……好奇怪啊。”
讲得既然是太子之争,那为什么要放一个女人的画像呢?
她接着读,“玉和长公主与驸马夏侯文,妄图杀沈若愚、吕传弈,以儿沈俊顶替之——”空桐白继续读,忽然脸色一变,捂头崩溃,“接下来怎怎怎怎么都是……草书?!”
她连忙打开别的卷章来看。
也不知道乡长是写着写着不开心了,还是想多秀一秀自己深谙各种字体,从形象的甲骨文,到龙飞凤舞的草书,其中隶书、楷书,应有尽有……
空桐白吐血,赶紧逐一打开。在展开不知道第几个卷章后,她顿了一下,眼神一亮。
兰阳十九年,费美人诞下十四子,难产去世。因幼子容颜惊世,帝取名“无颜”。
建兰一年,兰皇登基,大赦天下……封其十四弟为王,寓意“彰明显著,光明美好”,故为“昭王”。
“彰明显著,光明美好。”她呆呆重复,抱着卷轴笑了笑,“还真是呢。”
将所有卷轴都浏览一遍,有关无颜的记载,除却这两条便没有了。她皱眉,“怎么会?”她觉得奇怪,但还是很开心找到了有关无颜的东西。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拨了拨头发。再睁眼,她看着满地展开的卷章,呆了呆,“糟了……”
这些都是她干的!
她苦着脸蹲下来,心想,得在乡长回来收拾好才行。
几分钟后,正当她把最后一个卷章卷起来,系好绳子,扔进书盒里时,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原以为是乡长回来了,她扭头,盯着来者,忽然怔住。
怎么是她?!
☆、第二十三章 中计
叶无秋站在门口,穿一身鲜亮的红色霓裳。凤冠霞帔,如若即将出嫁一般。长发整齐披散着,配上那张微微修饰过的脸蛋,真可谓绝世佳人。
脸色倒不是脂粉涂出来的颜色,而是遮盖不住的憔悴与苍白。但依旧叫人我见犹怜。
她在空桐白惊讶的眼神里走进来。仿佛为了配合身上服饰,步步生莲,气质极佳。
空桐白狐疑地打量她,这个叶无秋,今天穿成这样想干什么?她大哥刚死,她这身打扮,未免太诡异了吧?
“你想做什么?”
叶无秋不屑地瞥她一眼,随即冷冷道:“我来与你做个交易。”说着,手中的麻袋傲慢地扔到地上,咵嚓,露出满满一兜子银锭。
空桐白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天出乡的人,只有三十个名额。甄举人的名额,让弟兄们瞒着狄晔给阻了。”她垂眸,剔了剔指甲,道,“只要你答应我,把离开的名额让给甄举人,这五十两白银,就都是你的了。”
甄举人?
……甄举人是她的奸夫?!
空桐白觉得好笑,又有点生气,她可是有丈夫的人啊,就这么为自己的奸夫着想么?
这么想着,看她的表情都不屑起来,冷冷道:“走开,我不会答应你。”
叶无秋轻轻一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出乡没有银两,怎么可能到兰都去?”像想到什么似的,又道,“难不成,你等着狄晔拨给你?
她眯了眯媚眼:“不寒乡穷的要死,他连我都不给,会给你这小蹄子么?”
说完,不再看空桐白,神情恹恹地往出走,“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呵,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空桐白被她傲慢不屑的样子惹怒了,“喂,你这话什么意思?”走上前,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见叶无秋冷冷勾唇,手上抓着不知哪里来的帕子,迅速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空桐白脸一变,刚想拿灵力毁掉手帕,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
砰!
还没来得及回头,“唔……”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
靠,中计了!
叶无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倒下的空桐白,将手帕扔到一旁。
“哐当。”
拿着木棒的下人一脸后怕,哆哆嗦嗦地看向叶无秋,“夫、夫人,这——将军不会……怪罪吗?”
“他不会怪的,尤其是我。”叶无秋笑了笑,眸含柔波。
下人看了眼空桐白,心里很害怕、后悔。但他已经收了夫人的钱,是绝对不能背叛她的。这几个月,大家都说夫人精神不太正常,他十分害怕自己丢了小命儿。
叶无秋并不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如何,眼神恍惚,轻轻呢喃着:“我们,绝对不会和离的,绝对。”她的呢喃很轻,如秋叶缓缓落陌红尘,像极了自我安慰。
几秒后,她笑道,“你先把她绑起来,悄悄送到甄举人家去。”
“本夫人,嗯……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对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跟你没关系,听见了?”
下人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
炎炎烈日下,小兵们昂首挺胸,等待将军的检阅。
校场之上,军拳疾影,阳刚怒喝,男儿壮志织成一片,汇聚苍穹,连乌鸦都匆匆挥翅飞过,不敢停留。
豆大的汗滴沿着脸颊滑落,队尾的某个人,终于忍耐不住痒意,迅速伸手抹掉泪水,小声嘟囔一句,“热死了!”哪想他这一举动,瞬间如同圣旨一般,让右侧的人如蒙大赦,“就是说啊。”
两个人便聊起来,从家常到家乡。一边聊,一边偷瞄校场上斗篷烈烈的狄将军。
“其实吧,俺不是兰都调来的兵,也没跟过狄将军。俺们那个小县城刚好挨着兰都,陛下征兵,娘看见了城墙上的告示,说月月有三十两白银拿,就推了俺去。”
“哦,这样啊。我也是后编入将军队里的。”
后来便聊到这位被贬职的将军身上去了。
“强哥,你说这好端端的,将军咋就被贬到这地方来了?要不然,弟兄们也用不着吃这苦。”
“咳,看咱俩聊得挺投机,就告诉你一些事吧。我可是把你当成兄弟了啊!”将手搭在对方肩上,义气的拍了拍,“咱们将军是狄老将军的独子,狄老将军你知道吧,三十年赤突来犯,老将军妻子被臭不要脸的赤突人杀了,他抱着刚出生两天的将军,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咱们将军跟老将军一个样,认准一个人,死忠诚!昭王殿下帮过他大忙,对将军还有救命之恩……据体之事,我也没打听出来。
“哎呀,反正,昭王殿下六年前就孤身一人去元村了,听说昭王妃就是在那儿死的,昭王愧疚六年,实在放不下,这才去那里赎罪。”
“啊?昭王妃?”另外一个人惊讶,“俺怎么听说,这王妃,好像被天师看过命数,说是……妖命?”又好奇道,“王妃到底出了啥事儿?”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兰都的百姓,应该多少知道点儿吧,毕竟昭王府就在那儿。
“不过,这事儿咱们可没机会知道。”遗憾的语气,接着道,“殿下去了元村后,将军就请命驻守不寒乡。原本将军巡守兰都,你想想,哪个不知道将军鼎鼎大名?再说他还娶了丞相千金。”
“驻守不寒乡,我都替将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