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他是活该的。
滕雨回了北京后,去妈妈的墓前呆了一整天。淋了雨不吃不喝不睡的,感觉浑身一会冷一会热。
暮色从天边蔓延开来,倦鸟扑着翅膀飞向森郁林深处,墓地石板路有些滑,覆着微微青苔,她一阶一阶走下去的时候,脑中空白,像是个人形木偶。
她回到老家,京郊不大出名的栾城古镇,有山有水有古建,镇口有颗大榕树,绕着古镇的小河中能捕到鱼虾。
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小路走到尽头,门口搭着葡萄架的那间宅子就是她的家。拧开生锈的锁,推开斑驳的铁门,有些破旧的小院子被周围的洋房压得更显孤寂苍凉,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她很少回来,只是因为这里除了她再没人住,还不如在外面打工挣钱来的踏实,至少有真实感,有烟火味。
以前是越期待,越心慌,可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没了期待,还不如心慌。
屋子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清洗了抹布晾到院子时发现院子角落里长了荒草,她蹲下来抚了抚又一颗一颗拔起来,这个家荒凉的不像话,她拔草时想起以前妈妈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要勇敢。
孤身一人的这些年,她深深牢记这句话,失望时,彷徨时,孤单时,甚至绝望时就想着要勇敢。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勇敢了。
土瓜连着两天来给送吃的,都是她平日最爱的,镇南的凉粉,镇北的烧饼甚是是离镇子几十里的老吴烤鸭。她偶尔吃一点,因为她清楚还有事要做,身体不能垮掉,但她全程没跟土瓜讲过一个字,其实她心里是感谢着土瓜对她的不离不弃,可是她现在只觉身心疲惫,累的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土瓜了解滕雨的个性,知道这次她真的有点想不开了,就连秦默都对付不了她了,他急的牙花上起了一层泡,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想到的就是顺着她的脾性。
这次他送了晚餐,临走时说:“无论怎样我都一直陪着你呢,你看得见我看不见我,我都始终在你身边。”
滕雨洗了把脸,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去了警局。
徐一天,赖叔,顾主任,这些人难道不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么。
出了警局已是深夜,整整四个小时的谈话,她觉得简直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最后她沿着幽暗的小路走去赖叔家。
鲜红的铁门,三层小洋楼,赖叔后娶的小媳妇给他生了胖儿子,日子过的很不错。
夜深人静,本就寂静的小镇街上已没了行人,她站在赖叔的家门口站的脚麻,她瞅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终于,鲜红的大门被打开,赖叔半披着外套捏着空烟盒走出来,三更半夜烟瘾犯了想着去镇上的便利店买包香烟,显然没想到大半夜的门口还站着个大活人,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后拍着心脏说:“这不是滕雨么,都长这么大了啊,我听说你一直再外面上学,学校放假了还辛苦打工都不怎么回老家,都忘了我们这些邻里乡亲了吧,我们大家可都想着你呢,你以后啊得多回来看看,咦,你怎么一动不动呢?你站在我家门外干什么?找我有事?”
滕雨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牵扯着扭曲着撕裂着,这个凶手,这张虚伪的嘴脸,她实在压抑不住,藏了两天的刀子从兜里翻出来就那么刺过去,杀死虚伪,哪怕虚伪拉着她陪葬……让她想不到的是土瓜不知打哪冒出来,那把刀就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土瓜倒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是懵的,她依稀听到对方说:“你要好好的……”
第91章 梦(6)
显然赖叔没料到看似柔弱的一姑娘突然送他这么刺激的一份见面礼,愣了会神刚刚冲到嘴边的大叫又给压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一幕更刺激的,一老一少从天而降,冷不丁的落在他家的大铁门前。
他再次发声大喊时嘴巴跟腿脚已不听他使唤,他觉得,这绝壁撞邪了。
从天而降的秦默跟8号使者把躺地上流血的土瓜扶坐起来,秦默抓住滕雨的手,平静道一声,“放心,没事的。”
8号使者不满的一嗓子嚎出来,“你们没事我有事啊。”他仔细盯着插在土瓜心口的那把刀,“我说小丫头你是练过吧,你这一刀插的真是地界,就这位置送到医院能不能救回来还得另说。”
平静到诡异的滕雨身体猛然一抖,秦默双手扶上她的肩,转眼对8号使者请求道:“拜托你了,你是使者,你有治愈能量,这份罪是滕雨的也就是我的,只要能救土瓜,条件随你开。”
8号使者顺了顺白花花的胡子,生无可恋的瞅了瞅秦默又瞅了瞅奄奄一息的土瓜,大腿一拍,“罢了,算我跟这孩子有缘,顶多救了他再在他体内睡个十年八年,不过……”他哀求的眼神望着滕雨,“只一次啊,你下次再捅谁我可不兜着了啊。”
秦默陪着滕雨在老宅子住了一个星期,土瓜象征性的嗜睡了几天又恢复正常,赖叔脑中不该存在的记忆也被秦默消除,苏七夜把徐一天送入警局后赖叔后脚也进去了,两个多年不见的故友争先恐后把责任推给对方,当年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算是吐了个干净。
另外252医院的顾天平顾主任也被警察查出参与多项诈骗罪,工作丢了,老婆跑了,自己入狱了。
如此一来,算是皆大欢喜。
做完这些的滕雨本来应该有些精神头,可依然感觉疲惫,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她始终在考虑一个问题,该如何重拾对这个世界的信任,藏污纳垢肮脏虚伪。
她没有轰秦默走,也不跟秦默说话,完全拿对方当空气。
而秦默本就安静,只偶尔对滕雨说几句关怀提醒的话。
比如:
今天天气有点凉,多穿件衣服。
我第一次做牛肉羹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现在有点烫,你慢慢喝。
我买了蛋糕和水果放在冰箱,水果已经洗好切好,你多吃一点,蛋糕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昨晚夜里是只野猫打碎了花盆,今晚你放心睡。
我见你卧室的枕被有些旧了,我买了新的给你,天气会越来越凉,新的被子会暖和些。
最近天气有些潮,我见你手背起了些小疹子,刚才买菜时路过药房,我买了湿疹药膏放在你的写字桌上,别忘了用。
……
滕雨虽始终保持沉默,倒也默默接受着对方的好意。
这宅子处于小镇最南面,地界有点偏,后院不远处蜿蜒了一段小河,河边杂草繁茂,行人寥寥。
滕雨有时候会拿了鱼钩到河边钓鱼,记得小时候这条河的□□,如今浅了太多,鱼也少了,小时候她跟土瓜还有几个小伙伴经常下河摸鱼,鱼逮住的不多倒是能抓上来一两只破鞋和一把绿油油的水草。
最近她很缅怀小时候,蓝的天清的水,干净的风和云,一切纯净简宁。
秦默不知从哪弄来的崭新鱼钩,也坐在河边眯着眼钓了会儿鱼。
俩人各钓各的,但回家后秦默会把俩人的成果一锅炖了。
这日,秦默委婉的轰走了前来串门的土瓜,持了扫帚扫院子,院中长着几棵年头不小的杨树,偶有叶子落下来他都不厌其烦的扫了又扫,滕雨隔着玻璃窗看他认真拿扫帚扫地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人间烟火味,几日前,这场景是她打死也想象不出的。
她静静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隔着擦的发光的玻璃望着那道身影,手中握的是一本散文集,她不想再浪费脑细胞想什么,就这样也挺好,安安静静的。
可是这份安静随着苏七夜的到来而终结。
日后,每年每天,滕雨想起秦默陪她小住的这段日子都会觉得上天对她何其仁慈,也何其残忍。
苏七夜衣冠楚楚登门拜访时,秦默刚做好三菜一汤,一向不知脸为何物的苏七夜主动到厨房拿了套碗筷坐下来就吃,滕雨知道她没有赶走这人的本事,也就由着他,就当家里多了一坨空气。
“这豆角不错,很嫩,很脆,秦默这持家的本事见长,第一次觉得你爱上小雨点是爱对了,今晚之后你可以天天做给我吃。” 苏七夜咽下盘中的豆角微微笑道。
一句话让整个餐桌尴尬了。
滕雨手中的筷子一顿。
秦默放掉汤勺,问的很认真,“今晚之后?”
“没错,今天午夜12点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苏七夜掌心捧出一只半透明六芒星的牌子,“8号使者离开江源时给我的,开启枕上8号空间的星芒钥匙就在我手里,所以这算是我们在人间的最后一顿晚餐了。”
掌心一合,泛着幽幽亮光的六芒星牌子消失,“对了,秦筝和小鱼儿也来了,就在镇上的一农家院住着,小筝那孩子懂事,不想打扰将要永别的你们,不过时辰一到他会赶来同我们汇合。”
秦默有片刻的发怔,苏七夜接着道:“你身后的事秦筝都帮你处理了,宅子,财产什么的就便宜小雨点了,我们可以安心的走了。”
滕雨把筷子轻轻放到桌上,起身向卧室走去。
“滕雨。”秦默忙站起来对着那道娇小的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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