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的那头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一个温温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别动手,是我们。”
乔希雅惊诧的停住了动作,待她转正身子,看到说话的年轻男子的那张熟悉无比的扑克脸时,紧皱的眉头迅速舒缓开来,甚至,一时间,她居然有激动到想抱住他哭一顿的冲动。
还好,她忍住了。
“苏隐,你回来了。”**终于知道回来了!乔希雅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嗯。”他只是很简单的点了点头,看着她没有其他的话语,而是慢慢移开了身体。
咦?苏隐这么特意一移动,乔希雅立刻领意明白他是想要她看后面床铺那边,有什么比他安全回来更值得庆贺的呢?
乔希雅还是按照他的意思探出头去,可仅仅就这一眼,她在床沿边看到那名来客的瞬间,却生生的让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住了。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腿脚一软,几乎没站稳。此时此刻,那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爷子也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钟,这一回乔希雅却是真的忍不住让热泪盈眶了,她缓慢而笨拙地抬手去掉那张滑稽的面具,随手丢在了一边。
在看到她卸下面具的瞬间,老爷子灰暗的眸中明显闪过一道莹光。
而她也终于能够从卡住的嗓眼嗫嚅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爷爷!”
☆、098 重逢
当乔希雅冲到乔易天脚边跪倒的时候,她已经泪不成声了。而消瘦枯槁的老人,此时也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用布满皱纹的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眶里的液体,随即想起伸手去拉小孙女起来。
肉肉不明所以的在边上玩耍,突然见着了这种情形,惊的丢开了玩具,小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妈咪……唔?”
肉肉印象中没见过妈咪掉眼泪啊,那不是他肉肉的专利吗?
正不知所措地准备爬过去,肉肉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即整个人就都飞了起来。咦?
再仰头抬眼,注意到男人对自己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妈妈和太姥爷在说话,肉肉乖,别去打扰他们。”苏隐轻声道。
“嗯。”肉肉最听话了。
乔希雅坐在了他的身侧,看着已年到古稀的老人,看着他比印象中的还是总军长的爷爷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倍,满目饱受岁月和精神摧残的痕迹,她的心中一阵难以言语的酸楚。
“爷爷……”乔希雅有太多的话语,以至于真要说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乔易天早已不负十年前的英气刚硬,在黑暗的地下牢狱被囚禁了数年,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希,希雅,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十年前小孙女和他私下安排跟去的苏隐在前线很快便失去了联系,那个时候还位于军部顶端的乔易天不知道因为这个懊恼了多久。但由于经过了长时间的细致的秘密搜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女尸首,并且乔希雅那把惯用的唐刀也下落不明,因为这个,乔易天才稍稍有了心理安慰。没错,那个神秘的琥珀石,也许它也救了她一命。
昨天夜里,在表面上伪装成一家酒店的地下室、实际上是布控严密的地下牢狱中,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混战,起因是他曾经的得力助手,苏隐。也就是在那场混战中,他才得以被苏隐背着,从那个足足有七层之深的地下深渊逃脱。
“对不起,乔军长,属下来晚了。”
几个小时前,年轻的男子经过重重包围,杀倒了一片,持着闪着寒光的长刀,宛如修罗般的出现在了单独的牢狱房间中,叫醒了单独牢房中半梦半醒的自己。
“苏隐!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乔易天瞪大了眼睛,惊喜若狂的原因不只是他有望重见阳光了,还因为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从苏隐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唐刀,他为此悔恨了十年。“你知道她的下落?”
“是几个月前乔木清上爵告诉我第一基地建设当初所有地牢的位置,我猜测他们很可能囚禁您于此。”为了打探准确位置和入口,他花费了太多的心血,浪费了太多时间,一年前还失败过一次。还好,这一回他没有前功尽弃。
苏隐没有将乔木清的话题继续往下谈。黯淡的地牢间,乔易天目光灼灼。
“乔希雅还好好的活着。”苏隐将消瘦的老人背起,“乔军长,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话回头再说。”
当听到他这些年来最愧疚的亲人还活着,乔易天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郑海骁囚禁熬过了这么些年,如今能听到他最想要得知的消息,自己已经死不足惜。
“那,木清呢?”半路上,老人突然发问。
见苏隐闭口不谈乔木清,乔易天心中一沉,一定是她出了事,毕竟乔木清与乔希雅不同之处在于,妹妹藏在了暗处,姐姐却是放在了明处。自从乔易天被陷害,他便知道木清孙女一定成了众矢之的。
进来容易出去难。早在苏隐想方设法找到乔易天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惊动了牢狱上下,整整两百号人的常驻兵,他们带着对付人的武器,围住了地下通往上面的四个出口,等待强硬的后援到达。
他们于是只得藏身在一个巨大的废弃纸箱中,等待时机。没想到三十分钟不到,时机真的给他们等来了,通过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巡逻小队人员的对话听来,他们以为两人已经逃脱,为了争功乱成了一盘散沙。
苏隐明明是背着乔易天跑路却丝毫没有一点减速的意思,就仿佛他一个老头子只是个十来斤的书包,如此轻巧灵敏上蹿下跳的身形令乔易天不禁刮目相看,这小子现在也是异能了吗?
他们从一处出口解决掉残留的为数不多的一小队人马,随即逃到了一处露天停车场,按照之前的计划安排,苏隐轻松地撬开了一辆车的后备箱,将乔易天藏身于此,合上车盖,自己则一个变装,脱去夜行服,成了这辆送宾客出内城的司机小哥。
听完他们逃出那地下的经过,乔希雅还是一时回不过神,还好她在那个时间恰巧受邀出现在了酒楼的舞会中,及时地察觉到了苏隐的计划并且幸运地解了围,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她有点不满地看向苏隐,刚哭过的嗓音微微发干,“以后这种行动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我一声。”
苏隐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着她,半晌,才迟钝的点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按照苏隐的性格,即便下次他还打了什么小算盘,只要有一定危险,他恐怕还是不肯让她涉入进去。
乔希雅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爷爷身上,拉过乔易天消瘦的手腕,“这些年来,您一直都是被郑海骁囚禁于地下了吗?他们,那群背信弃义的人,有没有虐待您?”那些个无耻卑鄙奸佞小人!乔希雅暗暗发誓,他们过去是用怎样的方式对待爷爷的,她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知发丝银白的乔易天看着小孙女半晌,才慢吞吞地回了句,“希雅,虽然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我死在了牢狱,但其实我在牢里过得还可以,郑海骁毕竟是我一手提拔出来的,我于他有伯乐之恩,他那时的目的也只是打压我,而并非真正打死我,倒是……”
乔易天话锋一转,“我想听听关于你和你的面具的事情,为什么丫头你既然已经活下来了,还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又跑回来?”
☆、099 孩子的父亲
乔易天一双老厉地眼睛看着她,他心里其实清楚的很,乔希雅既然回到了第一基地,那么,很可能,她就是为了找郑海骁报仇来的。他的孙女们,性格塑造上有很大程度归功于他,他清楚她在琢磨什么。
乔希雅咬咬牙,“郑海骁为了权势险些害死了您,又栽赃陷害我们整个乔氏,这个仇,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报心理不舒坦。”还有郑蓉蓉沈禾对付自己那茬子事,间接也算在郑海骁头上,他们全家可真是变相把姓乔的都得罪了。
果然。乔易天心头一沉,“报仇?希雅丫头,你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
“不是又如何?!就算一命抵一命,我也要将郑海骁的狐狸尾巴揪出来!还我乔家的清白!”乔希雅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而乔易天则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用你的命把郑海骁拉下台!好,没错,郑家就算垮了,那我问你,乔家又剩下什么了!?”乔易天言辞激烈。给她的感觉一瞬间似回到了二十年前当爷爷还是军长的时候,他对着忤逆自己惹事生非的孙女扯着脖子训话的那股狠劲。
乔希雅突然就无言以对了。
爷爷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就算乔希雅她愿意一命抵一命,可这样来看,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独留屁点大的肉肉和苍老的爷爷相依为命吗?
乔希雅松了嘴劲,无力道:“也许,结果没有那么……”
也许是见乔希雅松口了,乔易天脸色也好看了点,毕竟他们祖孙刚刚团圆,他的目的只是想孙女不要一个心思的全扑在复仇上面而丢了性命,没必要把气氛搞那么寒冷。老爷子于是弯下了腰,坐在床沿上对瞪着大眼睛有意无意偷偷瞅着这边的小家伙拍拍巴掌,“来,来来,小肉蛋,给曾姥爷抱抱。”
苏隐将肉肉放下,肉肉看着陌生的老爷爷,又迟疑地望望爸比和妈咪,在得到双重认可后这才慢吞吞地迈着不均匀的小腿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