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会败落于心魔之关,连元婴也逃脱不了……她咬了咬牙,强行运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看来是不甘心啊。”一声嗤笑过后,陌生的声音响起,如冰击玉盘,说不出的清冽好听,却也说不出的无情冷寂。
她心头大惊,这里是她闭关冲击化神所在,动用多种门派秘藏设下了重重禁制,哪怕是化神修士,也几无可能进来。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潜入她闭关的静室?
静室一角渐渐凝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她目光扫过,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副俊美到令人心悸的面容,黑发如瀑,风华无伦,她却只看到了苍白面容上猩红如血的双眸与薄唇,顷刻间,仿佛尸山血海扑面而来,恐怖的死亡气息笼罩全身。
是那个魔族!那个与花疏影勾结在一起,打断她本命法宝,将她重伤的魔族!
看着魔族男子一步步逼近,她心底冰冷一片,再次见他,她已从金丹晋为元婴大圆满,却越发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那气息如渊似海,带着让人窒息的死气,直叫人不自禁地绝望,完全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她却反被激起了血性,挺直脊背,厉声而问:“阁下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浩天重地?”不多的能调动的灵气慢慢汇向丹田,她只盼能有时间汇聚力量作最后一搏,最不济也能有力量自爆元婴,而不致落入魔人手中。
男子红唇微微一勾,笑意漾入猩红眼眸,竟是妖娆无限,然而清冽的声音却如讥似讽:“我自是来救你的。“
她一怔,聚气的动作不觉缓了缓,下一刻,如钢铁般的手臂狠狠箍住了她柔韧的身体,她只觉全身如被寒冰裹住,灵气顿时一滞,再也动不了半分。
“放开我!”她大出意外,这一刻,再掩不住惊慌失措,凭着本能开始挣扎。
男子眼中血腥笑意更浓,腾出一手慢慢抚上她苍白的脸颊,低语道:“看,冰心诀被破的你,恢复了七情六欲,这生气的样子多么动人。“
她只觉一股寒气直透心头,颤声而问:“你……究竟要做……“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对方柔软而冰凉的唇毫不容情地堵住了她的红唇,灵活的舌头肆意扫过她的唇舌。
怒火熊熊而起,她气得双眼通红,全身都颤抖起来,被禁锢的灵气再次沸腾起来,左冲右突间,经脉寸寸而断,浑身渐渐沁出了血色。这个人,他怎么能?怎么敢!
对方却冷冷一笑,撬开她的唇舌,缓缓吐气。她抗拒不得,只觉一团阴冷寒凉的气息延气管而下,她的灵力骤一接触那气团,顿觉无数悲痛、愤怒、仇恨、杀戮……等负面情绪自内透出,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她的心沉到了底处:这是魔息!这个魔头究竟要做什么?
她自是不甘心束手待毙,刚兴起反抗之意,那魔人就将手臂一紧,将她紧紧摁在自己怀中,她只觉血杀之气充斥身周,全身的血液都已冷凝,刚兴起的一点反抗之力已消融在那可怕的气势中。
魔息自她心肺流转,以横行霸道之势扑向丹田,直冲躲在丹田深处的小小元婴。所过处,鲜血凝结,紊乱的灵气渐渐驯服,随魔息运行。破损的经脉在魔息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建、修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魔息被他缓缓纳回口中,她的灵气却依然沿着对方留下的路径流转不止。
她的心底冰凉一片,灵气运行路径是功法的基础,这人竟如此轻易地摧毁了她所练的功法道基。更可怕的是,随着灵气运转,力量慢慢回到了身体,而愤怒、绝望、悲伤、暴戾……等种种情绪仿佛也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在她心中激荡不已。
男子终于放开了她的唇舌,手臂却未放松,扶在她颊边的手顺势而下,划过她修长的玉颈,一路往下。
耳边传来了男子轻慢的调笑声:“看,可不是我救了你。可惜你道心已溃,道基崩坏,这绝情道再也走不下去了,不如随我修魔。否则如此佳人从此要成废人,岂不是可惜。”
咯嘣一声,仿佛有什么自脑中断裂了,她再也忍不住,动作先于意识,本命法宝墨玉刃以雷霆之势恶狠狠劈了出去。
洞中的禁制闪了一闪,便湮灭于她含怒一击的威力下。一声巨响,静室石门被击作粉碎,地面裂开了一条巨大狰狞的缝。那个魔族男子却莫名消失了,空气中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晏家抒悠,后会有期,莫忘了,我名问天。”
她循声冲出洞府,立于云霄之上,四顾追寻,只觉磅礴戾气充盈心头,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
周围闪过几道遁光,有数人向她御剑而来,她双目赤红,眼前恍惚而见尽是那魔族男子的可恶嘴脸,胸中杀意翻腾。挥手间,墨玉刃闪电而出,收割漫天鲜血。
大错铸成。
待她清醒过来时看到了一片血海,四周倒在血泊中的全是身穿白色滚蓝边道服的浩天宗弟子,墨玉刃被一柄清光莹莹的宝剑拦住,发出不甘的嗡嗡声响。对面,是宝剑主人冰雪般冷漠的容颜。
“之遥。”她望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茫然而唤,惶惑而悲伤,“我……”
“你已入魔。”风之遥清俊的眉眼平静如昔,淡淡声音响起,打断了她。
她掩面,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气力。无法否认,纵然此时悲痛难忍,悔之莫及,心底深处却依然品尝到了杀戮的快意。鲜血的颜色是那般诱人,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诱惑:“不够,不够,还需要更多鲜血,更多……”
丹田深处,她小小元婴张开眼睛,双目赫然已一片漆黑,不见焦距。
她……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样的她,连自己都感到恐惧,骄傲如她,岂能忍受以如此面目存在于世上。
“你要杀了我吗?”她望着眼前风姿卓绝,眉目冷然的剑修艰涩而问。
风之遥久久凝视着她,一向如冰冷漠的眼中似有莫名情绪翻腾,许久,他冷静的声音响起:“如果你希望的话。”
“那么,拜托你,杀了我吧。”终于把这句话艰难说出口中,她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生命无限美好,可她有自己的骄傲。若活着的代价是满手血腥,成为只知杀戮之人,她宁愿身死!
元婴沾染了魔息,甚至比身体更早魔化,唯有风之遥的诛神剑,方能一剑断魂,诛灭元婴。
可是……真的好生不甘,身体受伤比不上元婴被绞碎万分之一的疼痛,她望着直插丹田的那柄剑,数百年来,第一次热泪滚滚而下。
☆、第3章 重生惑(大修)
“怎么还没醒?”恍惚中,她听到一个陌生的童稚声音在发问。
然后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二姑娘,大姑娘身体不适……”
童稚声音不耐烦地道:“姐姐不是一向很能吗?才摔了一下,这么不中用?”
这是……还在心魔幻境中吗?
神魂撕裂的极度痛苦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中,四肢百骸无一不痛。若是在幻境,怎么会有这么鲜明的痛苦之感?
情况不明,出于谨慎,她继续闭紧双眼,习惯性用神识查看周围的情况。
下一刻,她呆若木鸡:神识所覆,竟仅仅十丈方圆!
大惊之下,她急忙运气,果然,丹田处空荡荡的,已无一丝灵气。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陷入惊涛骇浪,蓦地睁开眼睛。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绣花鸟纹襦裙的女孩站在床前。女孩有着苹果般的圆脸,大而亮的眼睛,鼻子上还有几颗俏皮的麻点,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她在记忆中搜索片刻,晏思柔?怎么会在心魔幻境中见到她?
这个人,她几乎已快遗忘在时光的长河中,可在往昔天真不知世事的岁月中,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亲人。
晏思柔是她二叔家的女儿,和她同一天出生,只晚了几个时辰,是她的堂妹。
她被浩天宗的修士带离晏家时,这个堂妹也测出灵根,虽然只是水、木、土三灵根,资质一般,但当时也和她一起拜入了浩天宗门下。
师父怜她小小年纪便远离家人,师兄师姐们都已结丹,最小的也有三百余岁,自是不适合做她的玩伴,于是破例将晏思柔调入沧澜峰,让五师姐收做记名弟子。五师姐虽不满意,看在她这个小师妹面上,也是尽心指导,照顾颇周。
筑基之前,她是由五师姐代师父教导的,与晏思柔一起入门、一起修行、一起闯祸,几乎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开始渐行渐远的?
大概是从她筑基开始吧。
十九岁那年,她成功筑基,成为整个浩天宗人人赞誉的天才弟子,然而没有风光多久,便被十七岁筑基的花疏影盖过风头。她憋了一口气,好胜心前所未有地被激发出来,第一次,抛弃了对修炼的漫不经心,开始长期闭关。
那一年,同样十九岁的晏思柔炼气七层,不可避免的与她拉开了差距。
此后,她的修为进展神速,晏思柔却在到达炼气九层后,再也没有寸进。哪怕她将自己筑基时门派分配的筑基丹留给对方,对方还是止步于炼气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