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当真可恶!
她素来无法无天,心思一转,一个鬼主意油然而生。
“前辈教训的是。”她眨了眨眼,清亮的杏眼雾气蒙蒙,清丽无伦的脸蛋憋得通红,礼节倒一丝不错,双手恭敬地将内丹呈上。
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又是个姑娘家,男子倒不好多说什么。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内丹。
忽觉手上一痒。不好,这内丹被做了手脚!
男子动作一顿,做梦也没有想到浩天宗的弟子会对他下手,还是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礼仪周全的女孩子。
抒悠已趁机捏住一张定身符欲要贴上,却不防男子手中,妖丹猛地被捏碎。暴烈的妖力夹杂着妖丹的碎末扑面而来,抒悠咬牙,时机只有一瞬,若不能定住男子,凭双方的实力差距,她哪能落着好?
她干脆不闪不避,运起灵气护身,直接正面扑去,定身符猛地贴上对方。
妖力汹涌,轰然和她护身灵气相撞,两相抵消。她立足不稳,被对撞的力量推得连退几步,护身灵气溃散,妖丹的碎末砸了她一身。
她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看着被定住动也不动的男子笑靥如花:“前辈,你也太古板了些。我就做做好事,让你活泼点,不用太感谢我啊。”
男子手心接触过妖丹的地方越来越麻痒,渐渐传遍全身,让人恨不得浑身扭动,使劲抓挠。他却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宛若寒星的眸子冷漠地看着抒悠,一言不发。
抒悠暗暗心惊,痒痒粉的威力她是知道的,这人竟能忍耐至此,心性之坚毅可想而知。她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虚,悄悄后退,意图脚底抹油。
这种事她从前和凌阙言一起没少做。这人修为不在五师姐之下,她的定身符根本困不了对方多久,傻子才会留下来。
身上奇痒忽生。
不好,刚刚被妖丹的碎末砸了一身,妖丹上有她放的痒痒粉。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跺了跺脚,顾不得其它,直接跳进了一片血腥的水潭。
痒痒粉是她找来捉弄人的,并不难解,只要入水洗干净即可。潭面上血红一片,她皱着眉头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深处,这才撤去避水珠。
将痒痒粉洗干净,抒悠忌惮男子,不敢上岸,正想顺着来时的河流悄悄往回溜走,背上汗毛忽然根根竖起。
她僵硬地转身,看到一条婴儿般大小的怪鱼。
怪鱼浑身银光灿灿,速度如电,如一支利箭蹿出水面,向着下方分尸两半的鲶鱼精扑去。
抒悠看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半空中,怪鱼的大嘴瞬间变大无数倍,小小身子悬着巨大的嘴,说不出的滑稽诡异,恐怖惊人。大嘴张开,仿佛能吞天噬日,猛地一闭合,把鲶鱼精的尸体整个吞下肚去。
这么大的鱼,它竟一口全部吞下了!
怪鱼落回水中,浪花冲天中,嘴巴恢复了原状,掉过头来对准抒悠。
抒悠这才看清它的全貌:怪鱼银白发亮,身材修长,浑身布满锋利的鳞片,鱼尾和鱼鳍都异常发达。最让她心里发毛的是,它的鱼头部位居然是一张泡得浮肿的人脸。
此时,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珠微凸,目不转睛,宛若死鱼之目。
分水刺、爆破符悄悄出现在手中,她戒备地看着对面的怪鱼。
怪鱼忽然对她咧嘴一笑,抒悠头皮一麻,分水刺猝然刺出。
身周的潭水随着这一刺掀起巨大的水墙向怪鱼压去。一出手,她就用上了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强术法“水墙术”。
怪鱼岿然不动,张开嘴,可怕的巨口又现,无声的声浪倏然发出。
看不见的声波将水墙炸得分崩离析,一股尖锐如针的力量忽然刺入抒悠的神识,狠狠一下。
神识脆弱,全无防备,抒悠瞬间剧痛难忍,整个人空门大开。
声波的攻击还在持续。抒悠只觉识海中如有利针翻搅,全无反击之力,几欲崩溃。
怪鱼浮肿的脸现出一丝狞笑,巨嘴大张,一口向她咬来。
修行十六年,抒悠第一次感觉死亡的阴影是如此之近。
她几乎已经绝望。
正自危急,一道宝剑的清吟声响起,声波攻击骤被挡住。迷迷糊糊中,抒悠看到一道蓝色的身影拦在身前,剑光如练而起。
☆、第4章 初相识
醒来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下意识地想用神识查探,脑中剧痛骤起,刚支起半个身子就狼狈跌落在床。
耳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神识受创严重,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她扭头,惊讶地看到一边坐着的冷若冰霜的男子。抒悠不由遗憾,这样一个冰姿玉颜的美男子,偏偏喜欢冷着一张脸,实在太不讨人喜欢了。
是他救了她?那头怪鱼呢?
“跑了。”仿佛看出她所想,男子冷淡地开了口。
跑了?抒悠心下明白,当时那种情况,怪鱼实力惊人,又擅神识攻击之术,即使男子剑术超群,也未必能顺利拿下。他若一味和怪鱼纠缠,不先救她,她失去意识后多半会溺毙水中。
这人,还真是个君子。自己那样捉弄他,还肯不计前嫌救她。
她眉眼弯弯,笑容动人:“多谢前辈相救。”态度自然,似乎全忘了先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
这脸皮……男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问:“你是韩重那个十九岁筑基的天才小师妹?”
他能猜出自己是谁,抒悠一点儿也不意外。二十岁之前筑基的,整个溟川不过寥寥几人,浩天宗这一辈也就她和花疏影两人而已。她骨龄和修为是明摆着的,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猜不出她是谁才是怪事。
她浅笑盈盈,大大方方地道:“是,浩天宗沧澜峰门下晏抒悠见过风前辈,久闻前辈风采,有幸见面。”
她当然也是知道对方是谁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万剑宗金丹真人风之遥是大师兄韩重真人的好友,出了名的规矩森严、不近人情,也是出了名严于律己。人人皆说,风真人手中一柄剑,心中一杆秤,所杀者皆当杀之人。
她对他做的,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以风真人的标准,罪不至死。这样既可以出气,又不必担心对方要她性命的事,抒悠当然要试一试。
可惜这个人当真无趣,中了痒痒粉,别说她期盼的扭来扭去,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风之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灵动的眼眸,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和你大师兄韩真人平辈论交,你无需见外,叫我一声师兄即可。”
抒悠笑眯眯地点头,喊道:“风师兄。”
风之遥“嗯”了一声,似是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顿了顿,*地说了一句,“以后切莫顽皮了。”
若不是她用定身符定住了他,怪鱼出现时他就能挡下,她也不至于神识会受这么重的创伤。
抒悠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古怪,难道他跟大师兄关系如此之好,真把她当自家后辈爱护了?
望着风之遥冷着一张脸说话的模样,抒悠心中恶作剧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也不知他笑起来会是怎样的?不然试试看?她乌溜溜的眼珠轻轻一转,刚冒出几个点子,忽觉头部一阵刺痛。
神识受创之重,竟是多说几句话,多想片刻都支持不住了。
神识之伤,药石罔顾,只能慢慢养好。抒悠苦恼不已:这次,真是大意了。这种程度的创伤,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养不好,而且神识有损,不得动用法术,修炼也会受到影响。
风之遥看出她的不适,俊眉微皱,拔剑出鞘,忽然伸指在剑身上一弹。
“铮”一声,不绝于耳的剑身嗡鸣之声响起,单调、枯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神力量。风之遥食指慢弹,“铮铮”之声不断响起,仿佛一首古怪单调的安神曲悠悠奏响。
抒悠脑袋中剧痛渐渐消去,在这仿佛亘古传来的重复声响中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转过来,耳边“铮铮”之声仍在,她望向端坐弹剑的身影,有些迷糊:“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不到。”风之遥瞥了一眼她已经好转的脸色,冷冰冰地收剑起身,走了出去。
“喂……”抒悠一句话没说完,风之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禁惊疑不定:这个传说中不近人情的风真人,竟在这里为她弹剑安神近两个时辰?
她回去是不是该好好拍拍大师兄马屁,若不是看在他的面上,这位风师兄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
等到风之遥再次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鲜鱼汤。
抒悠已经筑基,本可以辟谷,然而神识受创,灵气使用受限,彻底辟谷自是不可能。没想到风之遥这么细心,居然为她准备了食物。
这一次,抒悠不光是惊疑不定,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换了她,就算看在好友面上照顾几分,也不会对整过自己的人毫无芥蒂到这个地步,难道对方是觉得自己受伤了不好下手,想赶快把自己养养好再惩戒?
越想越觉得以风真人的一丝不苟,很可能就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她喝着鱼汤不由有些食不知味,一不小心被一根鱼刺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