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炜看上去风尘仆仆,脸色有些疲惫,显然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他身上还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三件套,像是刚参加完什么重要场合。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不一会儿他便开始额角冒汗。
郑敏晲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乔炜顿时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耐着性子:“究竟发生什么事?”
“一件礼物,”郑敏的语气幽幽的,让危素联想到女鬼,“送给你。”
语毕,她抬起几乎透明的指尖,指了指书桌上的东西。
“什么?”乔炜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接到她的电话,匆匆忙忙大老远地从北京赶回来,而她竟然只是——要送他一件礼物?
从医院回来后,她一直很乖,做什么也都配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理取闹了,不,应该说,就算放在更遥远的从前,她也没有这样无理取闹过。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怒气。
“你会喜欢的,信我。”郑敏抬起头,冲着乔炜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好。”乔炜咬牙道。他大步流星地踏过去。
路过窗户时,乔炜顺手用力一把扯开了厚重的绣花窗帘,不知道是为了撕开房间的阴暗,还是为了用肢体语言表达愤怒。
郑敏猛地把头扭到一边,似乎是在避开那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
于是,很不幸的,危素没办法看到乔炜那边的景象。
她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否像她所想的一样。
郑敏垂下头,危素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落在她的双手上。
这双瘦骨嶙峋的手下,是她微微凹陷的小腹。
乔炜在拉开窗帘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
他已经看清楚了眼前那樽大玻璃罐里的东西,只是觉得不可置信而已。
就好像有什么人扼住他的脖子,瞬间把他拉到一个虚幻之境中去,原本的世界一下子消了音,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乔炜的脚步变得缓慢,他垂下的手不停颤抖着,想抬又抬不起来,仿佛周身的力气和血液都从脚底流走了。
最终他还是抬起了手,放在玻璃罐的封口上。
无色透明的福尔马林在阳光的渲染下,涌动着浅浅的黄。
五个月,已经成型了,小小的,孱弱的一团生命,是个男孩。
头发和指甲原本都正好好地生长着,眉眼也渐渐从模糊到清晰,突然一切都停止了。像初绽的花蕾被人从枝头掐去,刚破壳的雏鸟冻死在暴风雨里。
它不应该在这里,它应该在它母亲的子宫里安稳地睡着。
它怎么会在冰凉凉的玻璃罐子里,这实在太没道理了,乔炜想。
他重重地喘着气,良久,转过头看向郑敏,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恐怖。
他哑着嗓子问自己的妻子:“……为什么?”
郑敏也转过头去迎视他,于是危素眼帘里霍然撞入了他这么个扭曲得能吓死人的表情,头皮不由得一阵阵的发麻。
郑敏看着乔炜的表情,心头不可抑制地涌上了一阵阵报复的快意。
她根本不想回应乔炜的话。
她被淹没在这种快乐的感觉中,仿佛自己所有的怨恨与疼痛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补偿,她恍惚间竟然觉得有些幸福。
从医院回来,她就开始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她要乔炜痛,跟她一样痛,甚至比她更痛。
所以她没有起诉离婚,她选择了留在他身边,对他百依百顺,偶尔卖乖讨好,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扎破安全套,最终怀上了他的孩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她把命赌上,自损三千也要做成这件事。
人们往往觉得男人要更心狠手辣,因此有所谓的“无毒不丈夫”。事实上,女人一旦走上这条路子,手下的残暴血腥往往能更胜一筹,结果也更惨烈。
大概是因为,女人除了做母亲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杀戮者。
杀鸡杀鱼杀鸭,还有土豆茄子青瓜,剁成一块块,切成一片片,整齐细致。
就像现在玻璃瓶里的那个还没睁眼的小东西一样,显然是被人细致地处理过,身躯上竟然没有一丝血污,干干净净的,好像那些将它淹没、浸泡、包围的液体,不是福尔马林,而是母亲温暖的羊水。
郑敏当真是要把它包装成一份大礼,送给他,作为一生的纪念。
乔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瞪起布满血丝的双眼,一步一步向郑敏走去,走得沉重而缓慢,身子像是随时要支撑不住了似的,晃了两下。
不了解他的人看他这副模样,也许会觉得这是头受了重创的野兽。
但是危素并不这么觉得,在她眼里,这时候的他不是脆弱的,而是在积攒着自己的怒火和悲愤,很快他就会爆发,会扑上来撕开郑敏的喉咙。
危素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接下来郑敏绝不会好受,郑敏身体里的她也会连带着遭殃,但她无法预料乔炜具体会做些什么。
乔炜盯着郑敏看了一眼,只有一眼,郑敏脸上还凝结着痛苦而又快意的表情,下一秒,便被他的大掌一下子摁住脑袋,掼在了地板上。
危素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她感到欲哭无泪。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样子。
郑敏动了动,双手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乔炜已经欺身过来,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地重新摁回地上,另一只手将她的睡裙往上一掀。
危素感到下半身一凉,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她浑身都僵住了——事实上,她已经分不清僵住的是郑敏的身体还是她自己的意识。
她整张脸大概有四分之三都紧紧地被压在地板上,呼吸得很艰难。
有那么一秒钟,危素想起了1703天花板上的那张脸。
对,那张脸就是这样的。
她知道了,郑敏就是这样被乔炜折磨死的,就在这一次。
乔炜垂下头贴在她耳边说话,嗓音嘶哑:“没关系的敏敏,这个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一个……你以为事情都结束了是吗,你以为……”
说到后面越发的语无伦次,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发出了两声桀桀怪笑。
危素不傻,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霎时间全身心都凉透了,像是有人揭开她的脑袋灌了一盆冰水下去。
郑敏也不傻,挣扎得愈发用力,可是她原本身体就瘦小且虚弱,加上昨天刚做完了引产手术,用那点微薄的力气对抗乔炜,根本无异于蚍蜉撼树。
乔炜暂时松开了对她脖子的桎梏,他解开皮带,用它捆住了郑敏挥动的手。
郑敏试图转过头,很快乔炜又将手重新扼上她的后颈,把她摁在地上。
郑敏闷哼一声,她的脸再一次狠狠撞上地板。
一小股热流从鼻腔里涌了出来,危素觉得喉头一阵腥咸,是血的味道。
她敢保证,郑敏的鼻梁骨已经断掉了。
但现在,她既没心思同情郑敏的遭遇,也没时间怨恨乔炜的变态,她只想在乔炜对这具身体做什么之前赶快脱离这个梦境!
危素知道自己会接收到郑敏身体上的一切痛苦,她控制不了这一点,所以她咬牙忍过来了。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危素一点也不愿意跟她感同身受,这已经大大地超越她的底线了。
就算是在梦境里,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被人……强.暴?
“郑敏,够了。”危素一字一顿地说,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牙齿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只能勉强吐出这四个字来。
依旧是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危素几乎要哭出来。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一百个抗拒,却不知道怎么终止正在发生的一切。
郑敏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哭喊声,乔炜絮絮叨叨神经质一般的低语声和喘息声,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嗡嗡声,在她脑袋里混乱交杂连成一片。
在这堆嘈杂中,危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那是身后乔炜拉开裤链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危姑娘的第一次岌岌可危……
不过有我这个亲妈在,这种事情是不会花生的!
☆、返魂香(11) [ 捉小虫 ]
危素剧烈地喘息着,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说话,但是嗓子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走下床,拖着软弱无力的双腿走到厨房里,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温开水下肚。
把杯子端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直在颤抖,她别开眼,问道:“老鬼,我睡了多久?”
老鬼答道:“五六个小时吧。”
上次入梦睡了三十多个小时,这次竟然才这么点时间?
危素不再说话,靠在冰箱旁,草草地咽了点东西进肚子。
老鬼见她情绪不对劲,忍不住问:“怎么了,知道她全名了吗?”
“嗯,”危素把干巴巴的面包塞进嘴巴里,“郑敏。”
“在那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老鬼继续用试探性地询问道,“又挨揍了?”它尝试着用平常调侃危素的声音,让气氛不要这么凝重。
危素轻轻闭了闭眼睛,她不想再提起那种事,但她觉得自己和老鬼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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