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敏敏?
她脑子里顿时变作了一团乱麻,冰箱里的鬼妾……叫敏敏?那个被乔炜以暴力相待的女人?如果说只是同名而已,那也太巧了一点吧。
倘若她不是切身体会过乔炜的恐怖,单听这男人深情款款的一面之词,她还以为他对这个女人是如何的深爱。
心绪繁乱之中,她听见乔炜说:“屋内空气似乎不太好,敏敏,我去开窗通通风……”随后是冰箱门被关上的声音。
危素赶紧敲镜子,手指凌空一划:“开眼!”
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了乔炜的身影,他正背对这里,站在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将窗户打开后又重新把窗帘垂下,将窗户掩得严严实实。
危素见状,不由在心底里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因为此时铜镜两旁的白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尽了,一旦火光熄灭,她将立刻失去对纸片的控制。
她虚划了几下,小纸片从冰箱顶部往下,在底部向外面一看,乔炜的脚正向着房间走去,它便沿着墙根一路飞驰,到了及地的窗帘下,顿了顿,再往上浮起,最后从打开的窗户里一下子跃了出去。
“呲”的一声,铜镜左边的白烛熄灭了。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迅速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伸出手,险险地接住了从楼上飘回来的小纸片。
她松了一口气,将纸片握紧,回头一看,右边的白烛也已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有人么,冒个泡呗~
☆、返魂香(07)
危素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灰的那部分纸片剪了下来。
她打开屋内的灯,有些郁闷地说:“如果知道是谁的血,就能用来唤魂了……”脑子里灵光一闪,直起身来,“会是敏敏的吗?”
毫无疑问,敏敏是个关键人物,她有很多重身份。
综合她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敏敏除了是乔炜的前妻,还是秦留歌口中的鬼妾,也就是自己被委托来解决的对象。
此外,危素的直觉告诉她,敏敏跟自己肩上的黑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对自己施加了诅咒。
所以她想唤魂,想在自己和敏敏的“交流”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就算是她的血,”老鬼提醒道,“你不晓得她全名也没有用。”
危素听了,背又驼了下去:“也对。”
她无奈地将纸片放在桌上,用水杯压着,然后去卫生间洗脸。
在刚才阴暗的环境中长时间用眼,是非常消耗精神的,她现在浑身疲惫又僵硬,感觉自己一双钛合金眼已经快要瞎掉了。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在镜子前做一些放松身体的运动,踢踢腿,拉拉筋,骨头咔哒咔哒地响。
当她用左手去揉右肩膀的时候,老鬼大喊了一声:“喂!”
她还来不及问它叫个什么劲儿,便被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击中了,从她右肩峰的位置开始,这种痛楚像过电一般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忍不住大叫出来,连站都站不稳,两膝毫无缓冲地跪落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竟然忘了她右肩峰上的那个鬼东西……
过了好一阵子,疼痛感渐渐消失,危素缓过神来,听见老鬼叹了一口气,问:“现在好些了吗?”
“还行。”她咬着牙,用手撑着洗漱台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两个膝盖,一片通红,估计很快就会转化为一片淤青。
“我要去睡觉。”危素缓慢地走向房间,步伐显得有些艰难,那种痛感似乎还在她的神经末梢震颤。
“你……”
她躺倒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张女人的脸,道:“我要去见敏敏,问她叫什么,问她到底要我干什么。”
她咽了一口唾沫,合上了双眼。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危素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设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可能是上次那个梦境里的别墅,也可能就在1803号房,但她全都想错了。
现在,她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
由于谢凭的关系,她对医院非常熟悉,无论是雪白的床单被套,还是那股闻久了会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消毒水味儿。
愣怔了瞬间之后,疼痛侵袭了过来,缓缓游走在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要支起上半身看看是什么情况,奈何她对这具身体没有操控权。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乔炜肯定又对敏敏动手了。
危素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开口道:“敏敏,你的全名是什么?”
没有回应。
真是奇怪了,危素心想,明明上次她对自己说了话的,她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在自己即将离开梦境的时候。她记得非常清楚。
难道……这次也得等到离开的时候,才能跟敏敏说上话?危素暗暗叫苦。
与触碰到右肩黑斑所产生的激痛相比,她目前这具身体所感受到的痛楚反而没有那么剧烈,但是它一刻不停地持续着,像是一条汹涌的暗河在体内流淌。
前者注重的是质,后者讲究的是量,归根结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开了,她——也就是敏敏,微微地扭头看了过去。
来的是个男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病情记录簿。危素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不是乔炜,她都快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了。
“醒了?”医生问,眼神颇为关切,“感觉身体怎么样?”
她嘴巴嗫嚅了一下,然而口唇干燥,说不出话。
“没人喂水,”医生巡视了病房一圈,皱着眉头问道,“家属不在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医生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个一次性塑料杯接了半杯水,又翻出医用棉签,蘸上水,俯下身去,动作轻柔地把湿润的棉签点在她起皮的嘴唇上。
她只觉得眼睛一酸,过了会,眼眶里滑出一滴水,从腮边滚落。
敏敏这是……哭了?危素由不得怔住。
有乔炜那样一个丈夫,尝过被枕边人毒打的滋味,之后再遇见别人的温情,就好像在濒死的人在沙漠中喝到泉水一样,是近乎奢侈的享受,难免会流下眼泪。
她突然非常同情敏敏,尽管这个女人对她不利。
医生见到她的眼泪也是一愣,眼睛里有一丝怜悯的光飞快闪过。
口唇得到滋润后,敏敏喉头一动,艰难地开口问:“医生,我的伤势……怎么样?”
她抬头看向他,浑身上下都透出虚弱的气息,两只眸子犹如两潭死水。
医生沉吟了半晌,翻开病情记录簿,一项一项地念给她听:“左肾萎缩变形,多根肋骨骨折,头部多发挫伤……”
声音轻轻的,好像怕惊吓到面前的女人。
她打断他的话语:“能不能,让我自己看看?”
医生显然对她的要求感到很奇怪,他斟酌一下,把病情簿展示在她面前。
危素不由得心中暗喜,她一眼就看到了姓名栏上的两个字——郑敏。
原来敏敏的全名叫郑敏。
她感到郑敏的眼珠子微微移动着,从一行扫到另一行,嘴巴微微动着,从齿缝里传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发现郑敏是在数数:“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项诊断结果,每一项都昭示着她所受的非人待遇。
郑敏平静地点了点头:“看完了。”她抬眼,“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医生收回手中的簿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左右吧。”
郑敏闭上了眼睛:“谢谢。”而后不再说话。
医生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按铃就行了。”
郑敏闭起眼后,危素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现在郑敏要睡觉,她该干什么?也跟着一起愉快地进入梦乡,接着享受一下梦中梦吗?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轻松简单。
随着郑敏的呼吸渐渐和缓,她感觉到作为意识存在的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合了起来。
可在上下眼皮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强烈的白光迎面扑来,几乎要穿过眼帘,直接打在她的视网膜上。
危素感到眼睛上传来阵阵酸楚,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随即白光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往后,往后,最终凝聚在旁边的一个固定点上,纵然还是很刺眼,但已经不复之前的猛烈。
她想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动弹,只好瞪大了胀痛的双眼,看向视野范围内可见的一切——
面前是一扇玻璃窗,窗外下着牛筋那样粗白花花的大雨,雨水几乎是直接拍在她脸前的,外头的灯火璀璨全被雨模糊成了一个个摇曳的光影。
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身影,赤条条的,雪白的一具胴体。
危素呼吸一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头顶上来了,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浓浓羞耻感,两腮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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