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沉——究竟是什么样的乱象,才能叫皇帝与顾如钦都这样小心,再三提醒?
顾如钦却也不欲多说,再度向她颔首施礼,便扬鞭离去了。
云舒与云夏是宫里出来的,对于这些只会更加的敏感,小心的打量她神色,轻声问道:“殿下,殿下?可还要到庄子里去吗?”
“去呀,怎么不去,”阮琨宁唇角微微翘起一点,放下帘子,道:“来都来了,不去一趟,怎么都觉得亏。”
正是冬日时分,那庄子里头却并不见寒意,许是为了添几分野趣,庄内少有金石之物,反倒是木质屋舍居多,阮琨宁来之前,崔氏便叫人将她住的屋子专门打理了出来,虽不如侯府中的闺房贵丽,却也极有几分妙趣滋味。
屋子的里间挖了一米深厚的池子,以整洁的大块白石铺地,以银制的管道连接了外在的温泉,侍女将里间的水阀拧开之后,便可引温泉水入内,免去在外的不便。
阮琨宁只穿了单衣,懒洋洋的在温泉水中泡了许久,再起身时便觉松快许多,明明是冬日,但因着温泉水暖的缘故,屋子里升腾起一片潮湿温暖的雾气,连带着她两颊也带上了几分红晕,衬着无双丽色,竟也带上了几分魅惑之态。
屋子里全是热气,倒是叫人觉得闷,阮琨宁慵懒的坐在窗前,云舒在为她解开防止被水打湿而盘起的长发,她便向云夏道:“把窗户打开吧,屋子里闷闷的,叫人憋得慌。”
云夏应了一声,上前去开了窗,却忽的惊道:“咦,是谁在放纸鸢,竟跑到外面院子里去了。”
阮琨宁一只手撑在窗框上,也顺着云夏的目光瞧见了挂在树上的那只纸鸢,她心头升起一点别的想法,吩咐道:“去捡过来给我看看。”
云舒年纪最长,对于这些事情更加的熟悉些,瞧了瞧外头的风向,便低声道:“这附近的人家不多,再看这风向,不是威远侯别院吹过来的,便是五皇子别院那边吹过来的。”
云夏唤过来几个侍从,吩咐着去问一问,阮琨宁却接过了那只纸鸢,左右翻看着赏玩。
那纸鸢上写意的绘制了水墨河山,应景的提了词句,山水隽永,笔墨舒雅,上上品。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阮琨宁念了几遍,倒是觉不出什么其中真味,再看那一处断掉的线,显然也是受力不住才挣断,并非人力所致,既是偶然,她也就没什么可生疑的。
云夏回来的倒是快,毕竟周遭的庄子离得都不算是远:“殿下,威远侯的庄子里没人,倒是五殿下因为养病的缘故,三日前便在此了……”
她这个时间加的微妙,既然五皇子是三日前便至此,想必也就同自己一行人没什么关系了。
阮琨宁听得出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淡淡的一笑,道:“既如此,便拿过去还给他吧,男女有别,我便不过去了。”
云舒与云夏对视一眼,面上却不显,轻声应了是,便退下了。
阮琨宁目光在外头那几株青松上凝结了一会儿,忽的微微一笑,轻轻抬手,将那扇窗合上了。
是夜。
现下正是正月,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分,同时也是最热闹的时分。
可这两点特质,却没有一点体现在阮琨碧的屋子里。
别说最好的银霜炭,便是最差的黑炭,每日也只有三斤的份例,既要喝水,又要取暖,这么一点点份例,连塞牙缝都不够,炭火如此,就更加不必说什么别的东西了。
为了叫自己的面容更好看一些,她用了别人推荐的玉颜露,初时几日的确是容色渐增,可过了半个月之后,她的脸就开始烂了。
到了现在,哪怕是在屋里,面对着最常见的几个所谓照顾她的丫鬟时,她也是用面纱遮脸的。
明明是年关刚过,她屋子里却还是一片昏沉,不见半分喜气,不过——这也不意外。
在那场跟阮琨宁的较量中,她不仅是一败涂地,更加被人连脸皮一道掀了,二皇子抛弃了她,她的脸坏了,随即,更加令她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三夫人对于自己女儿的巨大变化本就心存疑虑,到了此刻也了悟了几分——哪里是自己女儿聪明了,而是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鬼魂附到了女儿身上为非作歹!
甚至于,说不定自己女儿就是被她害死的!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此生的指望啊!
到了现在,她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野鬼?!
呵,她不要这个野鬼死,而是要叫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反正她把该得罪的人都尽数得罪了,自己便是四下里磋磨她,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女人才最知道怎么折磨女人,不过几个月的功夫,阮琨碧便憔悴了好些,人也瘦的脱了形,不像是病弱而生的娇柔,反倒是宛如一具骷髅一般,带着沉沉的暮气与浅浅的死气。
正是夜间时候,两个侍女在外间守着,以免被她跑掉,但侍女毕竟也是人,临近午夜时分,难免也会觉得疲惫,眼皮子止不住的往一起凑。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不等那两个侍女发觉,便出手如电的点住了二人穴道,二人还未曾有所反应,便靠在一起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阮琨碧被三夫人折磨了这些日子,精神衰弱的厉害,稍有动静便有所感应,二人走近内间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也睁开了眼睛:“——什么人?!”
那二人却不等她再度出声,同样迅速的点晕了她,相互对视之后,便拉开窗户带着她飞身离去。
等到阮琨碧再度转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民居。
虽是民居,却也收拾的极为整洁,冷眼一看,竟比她的住处还要好一些,她心头一酸,又一涩,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一来的境遇,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第226章 暗潮
阮琨宁回府的时候, 已是晚间,早过了晚膳的时分。
好在崔氏知道她回的晚,早早便吩咐人留了膳食给她, 稍微一热之后便可以用了。
顺华一面给她添饭, 一面说道:“殿下可知道吗,外头人都在说,李家的二姑娘,似乎是要与八皇子结亲呢。”
阮琨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李家二姑娘?哪一个二姑娘?”
顺英上前去奉了茶, 含笑道:“还能是哪个二姑娘, 陇西李氏一族, 能够够格做王妃的, 也只有嫡出的二姑娘,二皇子妃的胞妹呀。”
阮琨宁心头一惊, 面上也有了几分认真:“——这是你道听途说,还是说,真的有了什么依据?”
顺华回答道:“殿下还不曾回宫的时候, 便隐隐的有了这样的传言, 那时候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说说罢了, 可是今日的时候, 李家人设宴请了八皇子——这谁还不明白呢, 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琨宁眼睛眨了眨,忽的生出了几分自己泡了个温泉,这个世界就变天了的感觉——八皇子韦明玦是韦明玄的胞弟,母族同样是陈郡谢氏, 陇西李氏如此行事,到底是想要提前攀附韦明玄一二,还是……最终决定舍弃二皇子了呢?
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她慢条斯理的喝一口汤,道:“是李家的哪一位设宴请八皇子?”
“倒不是主枝的两位李大人,而是出身陇西李氏分支的一位,不过,”顺英见阮琨宁眉梢微动,似乎很感兴趣,便继续道:“二小姐的叔父,二房的李仪靖李大人,也是去了的。”
阮琨宁缓缓的将那一碗汤喝尽,这才在嘴角挑起了一个清冷的笑容来。
既然设宴邀请八皇子,决定的又是陇西李氏一族政治取向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叫李家二房去做主,大房便是与他们再怎么亲厚,也不会这般毫无间隙才是。
再者,韦明玄被册立为储君,也才没多少日子,说的难听一点,他到底能不能坐稳当这个位子还未可知,李家若是现下就沉不住气,舍弃自己扶持了多年的亲侄子以及嫁出去的嫡女,那这气度也忒小了些,没得叫人笑话。
她冷冷的在心底思忖一会儿,便得出了答案——乱自内生。
到了此刻,二皇子并不曾被册立为储君,眼看着韦明玄的位子渐稳,陇西李氏一族的人,只怕也并不是那么稳坐钓鱼台的。
再者,嫁进二皇子府的二皇子妃是李氏长房的嫡女,倘若二皇子登基,得到好处最多的也是长房,而此刻二皇子失利,韦明玄继位之后,甚至会遭到清洗,至于他的姻亲陇西李氏,必然会成为重点清洗对象,既然是清洗,自然就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才会,两下里一对比,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
有好处的话,是你们大房得的多,坏菜了的话是大家一起倒霉,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了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另外走一条路,亲近储君,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相似小说推荐
-
鬼月姝 (缇米) 2017-09-16完结【一句话文案:师徒二人组成夫妻联盟一路谈恋爱、秀恩爱、打怪、虐渣、查案解谜!】在很久很久以...
-
[西幻]公主的王兄 完结+番外 (四四四四) 晋江2017-09-14完结这是一个纯小言别那么较真;天雷狗血慎入啊!!一股low逼风预警哦!休闲娱乐啪啪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