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以袖挡风,片刻之后,那风沙安定下来。再看时,狂暴的疫民尽皆摔倒在地,而未发病的则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
城墙之上滚落的尸体砸在下首,风沙来过后,所有仍在攀爬的活尸,都静止了下去,一个个或躺,或站,如同他们死去时那般宁静。
宁昱抬头望着天空,心思涌动:“是阿筠……”
还未过太久,前面尘土又飘飞起来,紧接着是十五万浩荡的禁军走来。宁昱下令作战准备,此回能辨别得出是对手是人而非实体,宁昱笃定心思,与将领道:“本宫亲自带人下去守城!”
“不可!”
“尸人一战众将士已经疲乏,本宫要亲自下去,振奋士气。”说着便大喊一声,带人下城迎接新的一场战斗。
禁军越发靠近,谢流离骑着马走在前头,宁茗押送着宁升走在后头。这十五万禁军的身后,还有各宫嫔妃与各色大臣,正都徐徐走来,面相定云门。
谢流离放飞了白鹭秋千,秋千一路直飞至宁昱的肩头,它身体肉圆,颤颤巍巍地站稳后,低头以鸟语同他说话。
原来……真的是阿筠。
谢流离兴奋极了,跨着马快步上前,远远地,望见一身戎衣褴褛,满脸焦黑的男人,站在城门最前面,正微笑地在迎接她的归来。
本来的整装待发,倒像是接自己媳妇儿回家了。
这十万大军迎门的阵势,可没有哪一个后妃享受过。
谢流离的白驹跑得飞快,迎着宁昱而上,一路甜笑着走到他眼前去,将手里握着满是汗的一只小小的铁符递给他。
虎符。
此间的故事宁昱不知,他想立刻找个无人的地方,听她讲给他,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讲他个三天三夜的。
城门打开,宁昱与她走在最前方,带领着数十万兵马与后妃臣子,重新走入城中去。
宁嵠正在令人清扫地上的尸体,将哭泣中的疫民安置下来,等待太医院前来问诊。
大路当中,宁昱与谢流离两骑当先,城中的居民又再次走出来,这一次,他们的眼中尚有疑虑,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是否已经过去。
谢流离挥手道:“平安了!”
宁昱点头微笑着,让前头跟随的将士传话出去。
“平安了!”将士在人群当中说着这三个字,很快地,周遭的人都相互致意,“平安了,平安了!”
宁昱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谢流离的身上,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一路笑着,踏入宫门中去。
空荡荡的宫殿,终于又迎来了人。宁昱遣散各官员回府修整,三日后上朝。
只礼部的却不能停,如今大行皇帝已安睡帝陵,而新帝即位迫在眉睫。三日后临朝登基,他们可有的要忙碌了。
所幸转危为安后,一切忙碌都带着笑颜。
宁昱却是太累了,一回宫去,便先找着御花园的一处草坪,牵着谢流离的手,仰倒在温厚的草间。
谢流离也乏了,望了望天空,这太阳刚落下,天正湛蓝。膳房来报说正在准备了,靳羊也匆匆来哭丧着脸,请求两人赶紧起来上床榻上去。
谢流离朝她们嘘了一声。宁昱已经睡着了。他已经太久不眠不休。半年了,谢流离想到与他已经有半年未见,而这甫一见面,他就还未与她说上一句话,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只是他睡着的时候,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梦里也攥着,一边打着鼾。
谢流离侧身望着他,长睫微弯,呼吸沉厚。麦色的皮肤将他的白皙彻底掩埋了,以后都是一块黑炭。他的眉毛睡着时会微微皱一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凝重的事情。
谢流离看了一会儿,仰面躺在地上想,接下来他便是帝王了。坐上了帝王之座,她理应要陪着他一直走下去。可想到深宫的种种,却又静默下来。
这深宫原先有三宫六院,依着宁昱的性子,是断不会再纳什么妃子。可这样下来,便更无聊了。
一直待在这四方城里,陪着自己心爱的人,或许是她应当做的事情。她却怎么突然有些落寞呢。
天色渐渐暗下去,从碧蓝变成深海,谢流离想,明年或能剩下一个大胖小子,或者是可人儿的女娃,围在她身边,会否便不会太孤寂了?
谢流离从袖子中捏出两张符,一个变作了小男娃,一个变作了小女娃,两只符在她面前一丈的天空处唱着儿歌跳起了舞。
谢流离看着一边笑,一边唱,突然唇角被宁昱啄了一口。
“你醒了?”
“醒了,看看皇后在干什么。”
谢流离知道皇后这一个词儿是在叫自己,撅噘嘴,“哎,你要忙了,我却闲了。你就封我一个闲皇后。”
宁昱凑过来,道:“怎么会闲,后宫内务多少事情操持。还有,你不是在规划着,要为我生这一儿半女了么?”
谢流离叹息一声,“生就生吧……我瞧你黑成这样,生下来的娃儿,也不知是什么样……”
宁昱抚摸着她下巴,“傻丫头,这就嫌上我了。”
两人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谢流离一边吃着,才想起自己施法引出阴兵的事情。
她的心上一紧,今日早前想的那些生养子女的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许她下一刻,便要被玄境的人抓走了。
上一次用缔约将其唬住,这一次再犯,算是没有办法了。
原来竟然这宁静的幸福这么短暂,很快就会从她手中溜走。可是她的确该受罚。她的二哥……如今被她永久地困在地府之中了,她惭愧,却无能为力。她有许多不明白,却也无法去问。
好似,只能以身来回报二哥的死,也只能以身来偿还她所犯的错了。
谢流离的不安越发加重,到了晚间时,宁昱洗沐过后,坐在她的卧房里,低低地对她说,“和我一起吧。”
“一起……”谢流离的脑袋上有些汗意,她仰头望见宁昱的眸子,仍然温柔如水,低头望去,他的肩膀越发凸起有力了。他的身体越来越热,胸前更是滚烫起伏,他开始为她解衣裳,想与她好生生地,在这静谧岁月里面,赤诚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98章 结局第二
谢流离想, 罢了, 能快乐一夕是一夕,搏一个醉生梦死便是了。若是哭哭啼啼地告诉了他, 他便再也不能这么开心地面对自己。倒不如有一日就安乐一日,等到走的时候不觉遗憾,他想起来这段时间也是美的。
“宁昱?”
“嗯?”宁昱的声音粗沉, 一边受伤不停, 将她的衣裳从肩头剥落,露出光滑柔软的乳峰,最后褪下全部, 他便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的发烫的胸膛抵在一起。
“也没什么,就是想唤一唤你的名字。”
宁昱在她耳边吹气,“你没什么, 但我还有点什么。”
“……什么?”
宁昱低声道:“给我生孩子。现在,好么。”
谢流离的脑袋再他肩头耸拉着,这个时候眼角有泪划下, 她赶紧地擦掉了,想一想, 给他生孩子都成了奢望,这一刻他想要, 必然是要给他的。只是让他做这一个梦,是美梦也是好的。
宁昱吻着她的耳朵,缓缓将她放在身下, 随后一边游走到她的唇边,含着她的舌,一边让自己按耐不住的滚烫下身进入她。两人心中各有甜涩,谢流离嘤咛着,睁着眼睛看他动作。他用力的模样也是这么好看,这宁昱……当真是上天派来给她作考验的,竟然生生把人的心都甜化了。这样的人,怎么舍得放他一个人。
翌日谢流离在御花园里种了一颗树苗,取了一张符贴在上面。这树叫做美人娇。将来长成了,便如一人高,她贴符在上面,这树会依稀有她的模样。
又两日,宁昱临朝登基,牵拉着谢流离的手,以先皇遗诏所示,封为皇后。帝后已定,天下渐安。
这些日间,不知道为何的,玄境都没有来找上她。谢流离的担忧却一刻也没有减。不到一月间,又清瘦了许多。
宁昱每日下朝后都来看她,眼见她食欲越发不振,请来太医瞧,这一瞧却瞧出了喜脉。
宁昱高兴坏了,越发地一下朝便往她这里走,将奏折全都搬到皇后寝宫里来。
谢流离却犹犹豫豫,怀疑这玄境的人为什么还不来,一边又想着……或许真的能侥幸熬到剩下孩子的时候么。
宁昱回朝后,早前从地道逃回博陵的谢林樾,也携他当日保全的文书典卷归来了。
为了这一车车的东西,他早就谋划起来。作为金銮殿大学士,他固然没站在抵抗的前线上,却巧妙地将皇帝的秘阁手记奏章等带了走。
这些东西里便记载有虎符的下落,军机要秘、国库要秘等,宁升失了这些东西,也坐不稳什么江山,迟早等到他交给宁昱手上,这天下才能重新安定。
其实谢林樾……也在观望,究竟是焽王做主拿下京城,还是太子。如今看来两人倒是互相扶持了。
宁昱让谢林樾与谢月晕等来宫中陪她,谢林樾见着妹妹,倒是说起来今日宁昱连夜往来博陵与她父亲商量的事。
“商量什么?”谢流离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