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
良久，阿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艾蕾雅仍是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刚才说的都是恶作剧一样。
薇儿公主简直就是花容失色，绷紧了自己的嘴唇，生怕发出什么引人注目的声音！
“我在，阿尔，你想说什么？”
艾蕾雅毫不保留地绽出微笑。
“想说很恶心吗？很想训斥我吗？”
阿尔的脸色泛起了奇异的潮红：“艾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要这样坏心眼的捉弄我啊，我的艾蕾雅……你是已经察觉了吗……
“我当然知道啊，作为你的妹妹，爱上你是很难的事情吗？”
阿尔顿时苍白了脸。
他嗫嚅着：“……这样啊……”
艾蕾雅合起扇子：“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可是作为一个女性.爱着自己丈夫那样的……爱情啊。”
阿尔简直就像是一个雕塑一样，完全静止，不能说话和思考。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艾蕾雅。
——汹涌不息的浪潮。
是痛苦的抗争，是和自己理智的对抗。有着炙热，有着纠结。
却唯独没有厌恶……
艾蕾雅呼吸一窒。
这一次，她能够稍察觉一件事了。可是，她一点都不高兴！
阿尔德雷托绝对不能被毁掉。不能被流言、不能被感情、不能被他人的目光毁掉。
他该是光明的、毫无污点的完美，是无可争议的神之宠儿。
公主垂下眼。
此刻，她还要问清楚另一件事。
哪怕她已经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要从阿尔口中得到最终的确认。
这是仪式。
和过去告别的仪式。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阿尔。我和你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
阿尔还是看着她。
“阿尔德雷托！”艾蕾亚加重了语气。
终于，被叫的人回神了。
他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倚靠在椅子上：“……没有。”
到底是理智被打败了，他不能无视自己渴求了多年的光明，无法说谎。
“没有血缘的，我们。”
又一次的重复。
艾蕾雅长久地盯着他，缓缓露出笑：
“这样就好……”
明明在笑，却像在哭一样的语气。
“那么再见，阿尔德雷托。顺便请忘记今天的对话，它不该存在。”
王子就像失神一样看着女性远去的背影，从没有这么深刻地感到一件事：
艾蕾雅，真的长大了。
“这可真是……”王子苦笑着，对一边已经惊呆的女士道歉，“真是让您见笑了。”
薇儿跟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她的手指几乎要把裙子抠烂！
阿尔的笑容又冷淡了下来：“薇儿殿下，您需要好好休息。”
雷亚幽灵一样出现在两人身后，深深躬下身，对着薇儿公主。
没人知道他的心里也炸了。
告别之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陛下。”
艾蕾雅走进了敞开的大门，行了一个普通的贵族礼节。
她的背后，光辉的双翼舒展开，仍旧洁白。
所有的黑暗都还埋在心中，这欺骗了所有人的外表仍是在欺骗着他们。
教皇正满面微笑：“果然，王室才是最适合圣子成长的地方。陛下，光明终将到来。”
国王面带着艾蕾雅不熟悉的虚伪笑容。
“我们都诚心祈祷着，所幸神真的没有完全抛下我们。”
艾蕾雅的表现淡定，淡定的就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艾蕾雅……她真的已经将这些年的记忆……”国王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语气中有着些茫然的迟缓，“血脉觉醒后，就会真的忘记那些情感吗？”
“陛下，我理解您的不舍。”教皇摇摇头，“但是，记载上说的很明白，神族血脉觉醒后，他们会记起自己的使命。而与之相对的，作为人类生存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会变得……冷漠，因为神族的爱是广博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怜爱范围……”
这个头发全白的老者叹气，即使不忍也还是说完了。
“所以，小小的个人情感会被广博的爱压下。众生在她的眼中，都是平等。”
艾蕾雅对他的话毫无触动。
“该走了。”
过去式的公主只这么说了一句。
光明灿烂的很，太阳毫不吝惜地拨洒自己的光与热。
阿尔德雷托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情感后，就得知了艾蕾雅已经离开王宫的消息。
“……唉，没想到会这么早，连成年礼都没到……”
国王看着自己儿子，拍了拍他的肩。
阿尔德雷托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头，比之前听到艾蕾雅的话更呆滞。
本想斥责他的国王最后没忍住，自己背过身仰着脸，有点狼狈地走出了这个会客室。
“……走了……”阿尔德雷托缓慢咬字，“走了。”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艾蕾雅不属于这个王宫。
可是。
他也从没想过分别会在这种时候，在他刚得到了妄念的满足的时候！
……
“殿下，一路颠簸，如果您身体不适，请尽快说出。”
消失很久的索菲亚从暗处现身，跪在地上，不敢看艾蕾雅的脸。
艾蕾雅不说话，那双空空的碧色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的天空。
在她身后，洁白的双翼竟然奇异地穿透了车厢，没有被这空间束缚。可是，在外界也看不到那没入车壁的羽翼，令人分外好奇。
“别妄想了，”维拉德终于不再装成空气，“殿下不会回应你的。等到了洁拉尔山顶后，你就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索菲亚沉默。
“真是看走眼了。当初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身心都在殿下这边。”维拉德故意刺激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将这件事上报了。”
“不是我。”索菲亚冷冷地看了这个贱男一眼，“不是我说的。”
“哦？这可真是让人惊奇啊。明明是你独有的通迅石，那种最高级别的玩意可是专门为了这时候制作的。”
这个是事实，索菲亚无从辩解，只得沉默了下来。
“维拉德。”艾蕾雅突然出声叫道，“闭嘴。”
这到底是谁的责任，还用说吗？
原形闭露的男人无奈举手：“唉，知道了，殿下真是偏爱这个女人呢。”
艾蕾雅又不说话了。
“殿下，洁拉尔山上的湖水，是您最后的归宿……不怕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
艾蕾雅继续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第二十四章
“你说什么？艾蕾雅不在这里？”
罗纳德揪住王子殿下的领口，一边的薇儿公主瑟瑟发抖。
“是，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阿尔说的很平静。
“我是来向她求婚的。你却告诉我她不在？艾蕾雅能去哪里，你不要想阻止我……”
“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人类，是圣殿发现的神族遗孤。”
“那又能怎样？我也不是人类，同为魔法生物，我比你更了解她的身体。”
阿尔苍白的手指搭上了罗纳德的手腕。
“……圣子的存在，是要为世界祈福的。她不会嫁给任何人，不会有爱情。凡什公国的翡翠公爵，还请放开我的衣服。”
他的手很用力，罗纳德很不耐烦这种暗斗，直接满足了阿尔的要求，转而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我是为了她才写信接受了这麻烦的爵位，现在你竟然告诉我艾蕾雅谁都不能嫁？扯淡，我要去找她，告诉我她会在哪里。”
“即使她在这里，您的身份也无法娶到她的。能与公主匹配的，只有一国继承人。”
薇儿·凡什抖得更厉害了。
她几乎是目带哀求地看着阿尔德雷托，想让他不要说这么残酷的话。
可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哦？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回去跟着我母亲取代这女人的老爹？”罗纳德指着几乎要晕厥的薇儿公主，一脸嫌弃，“不要，太麻烦了。”
“那请带着您的仆从离开，艾蕾雅不会嫁给一个公爵。”
“不行，推了这女人的老爹的话，你就不用娶她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目的……但只要你把我的未婚妻带回来，一切都好说。哦对了，你必须有个婚约者！”
这个要求很奇怪。
可是罗纳德可是知道艾蕾雅的心事的。他必须防范最有力的情敌，哪怕这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再不可能。
“艾蕾雅不是你的未婚妻。”阿尔认真反驳，“她是我的——”
“妹妹嘛，改不了的，王子殿下。”罗纳德幸灾乐祸，“全天下都知道您和艾蕾雅是一对无双明珠，已经不能改了。”
这种事阿尔知道的很清楚。他也清楚艾蕾雅‘病逝’的时间快到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情敌自己的想法呢？
就让这家伙得意去吧。
蓝蓝的天空之下，比天空更美的蓝色双眼，注视着那一缕飘渺的云气。
久久不曾移开。
“艾蕾雅，我想得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