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努力地让云走得更快一些,因为我怕自己下一刻便会忍不住闭上眼睛,也许,我会再一次从天上掉下去······
可是这一次,我再也遇不到一个衡芷仙君,在那云雾迷漫的天山之巅,将我接在怀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模糊的意识中随着云飘了多久,后来,我的云上便多了一个人。我勉力地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锦袍玉带,身上绣着青龙云水纹,是敖焕。
我努力地振作精神,只对他说出一句话来:“对不起,我没能把你的玉染给你带回来,你别怪我······”
他一边伸手为我止血运气,一边说道:“云姐姐,你别说话······”
后面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了,任由着自己陷入一场黑暗,清冷的昏睡之中······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梦境中的一切我都记不清楚,只是在梦的最后,我觉得自己仿佛沉溺在一片冰冷的液体之中,垂死地挣扎着。那液体滑腻和甜腥,竟然是一片血做汪洋······
我大叫着醒来,只有敖焕在身边。
他抓着我的手,看着我惊恐的样子,唤了一声:“云姐姐。”眼圈居然有些红。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哭了:“敖焕,是我对不起你!离慕说,是他杀了玉染,玉染已经死了,我再也没办法把她还给你了······”
他的眼睛红得更厉害,眼眶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他大约怕我伤心,硬是强行忍住了将要落出的泪水,向我说道:“你放心,对于我而言,承受玉染的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扛得住······倒是你,弄了这一身血回来,你难不成是要把自己的命赔给我吗?”
他瞥了一眼我那张白得毫无生机的脸,故意硬生生地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命我可不要,你最好是长长久久地活着,不然,我心里的事,还能跟谁说去······”
我苦笑了一下:“我哪那么容易就死了,若是就这样死了,我自己也不甘心啊······”
敖焕起身从案上端过来一碗药来:“我遣人向蓬莱报过信了,潋扬和豆姨都来过,因你伤势重,便没有让他们挪你回去。他们送了些药过来,你这两天倒是配合些,把药都吃了,也省得你在东海有个三长两短的,潋扬来找我拼命。”
“知道了!”我接过碗来,一饮而尽,“你几时也变得婆妈了起来。”
他一边帮我接过药碗,一边念叨:“你倒是奇怪,从小那样怕吃药的人,今日倒是不怕苦了!”
他这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让我愣了神。我今日倒真的没觉得药苦,只是因为,我觉得肚子里更苦,便让人忽略了嘴里的苦。
此时一想着,便觉得满肚子苦水一阵翻江倒海,脖子一伸,便俯在床边大口地吐了起来,硬是将才喝进去的药,连着胃液和胆汁都吐了个干净方才作罢。
他看着我,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才好,其实,他心中此刻的痛,亦半点不比我少。他扶了我躺好,然后轻轻地起身,口中说道:“我去唤人来收拾一下,重新给你煎药,你再睡会儿吧。”
我勉力地微微撑起身子,够到他的手腕抓着,问道:“敖焕,你会不会去找离慕报仇?”
他僵立不语,只是默默地转身看向我。我一想到,有一天他俩可能会为了玉染的死,拼个你死我活,我的心便会陷入一阵无边的恐慌。
“敖焕你别去······你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把事情弄清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的眼中,只是无边的凄凉,他默了半晌,总算答了一声:“好。”
东海仍然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继位大典之事,只是册立龙后的事,自然是不会再有了。这些日子,敖焕表面上看着和平时并没什么不同,大小事务一一经手,也时常来陪陪我,可是,我能看得出他心中的痛,正和我一样,在默默的堆积。
因为,他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爽朗地笑过。
潋扬和豆姨每日都会来看我,也会送来些滋补之物。
豆姨回回来都会给我讲关于小喵的趣事,可见对他十分的喜爱。也难怪,豆姨跟着我娘陪嫁到蓬莱,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来了个小喵,与她一样的好吃讨喜,倒像是白捡来个孩子。
只是小喵天生有些怕水,故而不曾来东海看我。不来也就罢了,还要叫豆姨带了份菜谱来东海给我,上面全是鱼的各种烤法,叫我回去做给他吃,让我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这一天他们的到来,却给我带来了又一个不好的消息。
天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关于小喵的事,责令蓬莱七日为限,交出上上任妖王厉轻狂之子厉小喵,以示与妖界划清界限。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仰天冷笑。这天地之间,到底何谓正道,何谓邪道?人仙魔妖,又究竟区别何在?
小喵自幼被封了妖力,从不作恶,而且,还生了一副劫富济贫的侠义心肠。蓬莱一战,他舍身救我,才会让自己身受重伤,将身世公诸于众。
蓬莱险些被妖兵屠岛,天后迟迟不救,如今却威风凛凛地对一个无辜小妖发难!小喵何辜? 想我蓬莱,又何以需要靠交出小喵的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谁说妖魔生来就该死?又是谁说神仙注定了便是人间正道?
我看着潋扬问道:“若是让你来决定,你会交出小喵吗?”
潋扬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小小少年的脸上是极不相称的担当与镇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人亦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任重而道远,小人遇患而避之。君子者,担当也!小喵既有恩于姐姐,那便是有恩于蓬莱,若是恩将仇报,绝非君子所为!”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肩:“好潋扬,你果然是我云滟飞的弟弟。”
豆姨在一边叹着气:“小喵那孩子,着实招人疼,光看到胖胖的身材,我便常常将他当作自己儿子一般。只是,抗旨不遵,恐怕蓬莱又是一场大祸。”
豆姨说的也不无道理,小喵无辜,我定会执意抗旨,可若是天后迁怒于蓬莱,蓬莱的子民又有何罪?
左右为难了几日,我最后干脆遣了人向天后交旨,说是小喵伤重,实在不能送交天宫,一切罪责,我云滟飞愿一力承担!
交旨之后,天宫平静得出奇,委实不像那位强势跋扈的天后平日里的性子。
是夜,我独自出了厢房。养伤数日,我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我一直还未回蓬莱,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敖焕。
远远地,只望见风声阵阵,海水微澜,倒叫我想起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不觉间,我便走向了那日的水榭,回廊婉转,波光粼粼。还未走到水榭之中,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香,清醇甘冽,是碧藻青。
我会意地轻笑了一下,缓缓走入水榭之中,正如我预料的那般,我看见了孤零零一人把酒望月的敖焕。
我自回廊一路走来,都不曾望见他,只因为,他坐在地上,水榭中的一根雕花玉柱挡住了他的身形。
他清俊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醉意朦胧的粉红,目光有些迷离而绝望,与白天下人们眼中的那个凡事亲历亲为,聪慧果敢的准龙王大相径庭。
他见了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敛了眸光,低下头去,似是不愿让我看见他如此伤心颓废的样子。
我亦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也如他一般,在他的身侧席地而坐,也不待主人发话,便随意地从他手边拿起一个酒瓶,拔了瓶塞,仰头向口中竖去。
他吃了一惊,侧了头看着我说道:“你身上有伤!”
我没理他,仍是自顾大口地喝着,他自幼唤我一声“云姐姐”,在我们这三个玩伴之中,向来没人能管得了我。我看也不看他地说了句:“你的伤莫非比我轻么!”
他僵了僵,终是没有再阻拦我,脸上醉意似乎又浓了几分,眼中带着薄薄的水光,发泄似地一抬手,又是几大口······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求收藏,呆萌作者也求收藏~~~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相爱相杀情刻骨
天后性格强势, 又爱专断独行。我早知道我抗旨的后果,会非常的严重,可我没有想到的是, 她会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对待我和小喵。
天后下令, 派天宫四殿下楚离慕领天兵亲往蓬莱,捉拿厉小喵, 并将蓬莱公主云滟飞带回天宫领罚, 凡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她明知道离慕是我的未婚夫,却偏偏下了这样一道旨令,她是存心要用离慕来挫挫我的锐气,也要用我,来试试离慕对天宫以及对她本人所持的态度。
得到消息的时候, 潋扬和豆姨恰巧都在东海陪我, 因着东海近日事务繁忙, 我们便常常各自给敖焕帮些小忙。
当时,我正在看扇贝姑娘们为继位大典排练舞蹈。一个个扭动着柔软的腰肢, 扑扇着大大的两面贝壳, 将柔美与气势融为一体, 倒颇有些新意。
听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我是一跳便起了身,二话不说地向外冲去,因为走得太急, 不经意间撞倒了队伍最前面的那位扇贝姑娘,结果她向后一仰,便一个接一个,像米诺骨牌一样,倒了长长的一整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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