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掰也掰不开。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从他眼中滴落下来,他已经猜到了,她至死不放的东西是什么。果然,他摊开她的手掌,手心里,是那颗他送她的定情之物,东海的避水珠。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锥心之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敖焕,是个致情致性之人,死去的,是他至珍至爱的女子。
他盛怒之下,一心只想杀上枯石岭,去找花无影拼命,为玉染报仇。然而,他的父亲东海龙王,却一道急令将他催回了宫。
回宫之后敖焕才知道,南海龙王已经正式向东海提出了两家的婚事,并奏请天君为两家主婚。
敖焕刚刚失了玉染,正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哪里还有心思结什么婚,况且,要娶的,还是这个让他心生厌恶的南海公主慕容霜。
他情急之下,直接冲上了天宫,东海龙王硬是拉都拉不住。
他恳求天君收回成命,取消东海与南海的婚约。然而,君令如山,岂能朝令夕改。何况,那南海龙王也算一辈子兢兢业业,并无大错,若是突然无缘无故地被东海退了婚,那也是件极没有面子的事。
天君不仅没有答应他,还斥责他年轻不懂事,恣意胡闹,下旨两家于一个月之内完婚。
敖焕倔强地跪在宫门外不肯走,也不知道这样没日没夜地跪了几天,天君一直没再见他。
直跪到某一天深夜,宫门外更深露重,空中悬着冷冷清清的一轮明月,他那一腔的哀思在凉凉的夜风中无从寄托。
风吹着一袭袂袂的衣裙,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有些麻木地侧过脸去,看着那一袭华丽衣裙的主人。
她站在那一轮明月下面,淡淡的月辉照在她花容月貌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光华。她华服盛妆,明艳不可方物,一双大而有神的明眸,正深深地凝视着他,眼光复杂得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愣了片刻,便淡淡地回过头去,不再看她。晚风轻轻地拂过,她的美丽在他眼中,不过同这月影轻风一般,形同虚设,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的兴趣。
她轻轻地开了口:“敖焕,你真的要抗旨不遵吗?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你也可以不顾整个东海水族的生死荣辱吗?”
他听到她这样义正言辞的话,却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讽刺:“你是来威胁我的吗?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可以跑到这里来指手划脚地,告诉我该做些什么!”
她在他逼视的目光中怔了怔,轻轻地说道:“我是慕容霜······”
“那又怎么样!”他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方才只看了她一眼,便早已猜到了她是谁,“不要试图威胁我,慕容霜!我不会娶你的,我不想娶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她眸光低垂,又再次坚定地说道:“你,还是娶了我吧!如果你再跪下去,让天颜震怒,怪罪下来,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公主可真是体贴得紧啊,”他语中带着讥讽和不屑,冷冷地说道,“一个女子,一个南海的公主,脸皮竟然会厚成这样吗?听闻公主是万花丛中过,见过‘世面’的人,我敖焕是何德何能,让公主这样放不下?你就高抬贵手,退了这门婚不行吗?为何一定要逼我娶你?”
他觉得这个慕容霜做戏的功夫可真是好极了,似她这般风流成性的女子,竟然会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意外地红了红脸。她这样的表情,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娇羞动人,可是在他的眼中,却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她迟疑着突然对他说道:“敖焕,其实,我就是玉染······”
她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名字,他恨不得暴跳如雷,他从跪着的地上一跃而起,冲着她大声地吼道:“你闭嘴!”
他的脸上,是满满的愤怒,一双俊眸红得像要喷火一般,他的双拳捏得“格格”作响,好似下一刻便会冲动得将她撕成碎片。
“慕容霜!原来你不仅仅是厚颜无耻,还很有心机呢!你为了接近我,连玉染的事都打探清楚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爬上我的床吗!”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玉染!她那么干净,那么善良,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他的手用力地一松,她便跌坐在地上。冰凉的石阶,跌得她生疼,她的眼中晶莹流动,是委屈的泪光。
他没有丝毫的怜惜,她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样的不堪,那样的惺惺作态。
她没有放弃,仍然倔强地说着:“敖焕,你娶了我吧。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理我,不见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一定要娶我!如果你再一意孤行,逆了天颜,会害了整个东海,不值得的。”
她的话,如这冷冷的夜风一般,让他冷静了几分。不论她是不是处心积虑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话是有道理的。玉染已经死了,于他而言,娶谁都是一样,心随玉染去了,不过徒留一副躯壳。
他立于那冷冷清清的月下,凄然地笑着,笑到心痛,笑到痛哭出声。他转身漠然地看着慕容霜:“好,我娶你!这是你自找的,日后,你可别后悔,别怨我!”
月光下,慕容霜的脸色是苍白的,可她到底说服了敖焕,奉旨完婚。
东海与南海联姻,又有天君主婚,可算得上是仙界的一场盛事。四海八荒的神仙对此事都有耳闻,就连对这些事不大关心的离慕,也多少听说了一些。
两个龙王为了彰显实力,将一场婚礼办得隆重而又热闹,龙宫之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慕容霜十里红妆嫁进了东海。
那一场表面看来风光无限的婚礼,自此拴住了两个苦闷惆怅的人儿。
洞房花烛这晚,慕容霜枯坐了大半夜,也不见敖焕进房来,心中终是放心不下,自己一把扯下了红盖头,便冲出房去寻找。
她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便在玉染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她那个浑身酒气,喝得酩酊大醉的新郎倌。
屋子里的一切都同玉染在时完全一样,自玉染离开,他便再不许旁的人进来,只除了每日例行的洒扫。
然而,一切皆如故,唯有伊人已不再。
半梦半醒之中,他听见了推门声,一个女子一身红妆,玉佩玲珑,正如玉染当初在时那般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他醉眼朦胧间抬头,痴痴地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动,便会惊醒了一场好梦。醒时得不到,能得梦中一场相会,也是让他欢喜的。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春宵一刻皆成殇
一切皆如一场梦境, 他于沉醉之中,仿佛又看见了玉染。
她那样柔情似水地对他笑着,她情意绵绵地唤着他的名字, 她看见他醉成这样,眼中分明有许多的心疼和不忍, 她轻轻地弯了弯唇,那淡淡的笑便似读懂了他所有如狂的相思······
他不禁起身, 向她奔去, 然而醉意之中一路踉跄,他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便直直地扑在她的身上,两人一起倒地。
他压在她的身上,就如她刚刚知道他是龙太子,生了气那时一样。那时, 他曾经对着嘴地给她渡气, 那芳香的一吻, 让爱意铭刻于心。
此时,他再一次将她搂在身下, 贪婪地感受着她迷人的气息, 一吻之下, 两人都是深深的沉醉。
他开始用力地撕扯着她的衣服,意乱情迷,那一份沉重的思念,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尚不自知, 当她不在了,却折磨得他好苦。
春宵一刻,软玉温香······
这是属于慕容霜的新婚之夜,却在属于玉染的房间里洞房。这个痴情却有些粗鲁的男子,在他的新婚之夜里,抱着自己的妻子,却至始至终将她当作了另一个女子。
她的温柔,让他分不清是醒是醉,他的爱,让她不知道是喜是忧。
不知道何时,两人的泪水如两个纠缠的身体一般,滴落在一起,那份滚烫,焦灼着彼此的心。
当敖焕醒来,发现身边的人竟然是慕容霜的时候,脸上尽是悔不当初的懊恼。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一边的快速穿着衣服,一边对自己那鄙夷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谁叫你跑到这里来的!以后不许你再进这间房!”
刚刚经历了一夜温存,便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慕容霜委屈中带着泪,强忍着没有说话。
敖焕想起慕容霜从前做的那些龌龊事,也不知道和多少男子亲热过,昨晚竟然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他想到这些,胃里顿时一场翻江倒海,让他一阵干呕。
他这种反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完全是种比言语更甚的讽刺。慕容霜默默地看着淡淡的阳光照进来,勾画出他冷峻的侧脸,终于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敖焕对她的眼泪是无动于衷的,只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丢给她一句话:“你早些离开,这是玉染的床。”
屈辱让她开不了口,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直到她清楚地尝到了甜腥的味道。她听见他一出房门便对一个丫头交待着:“去将床上的东西全都扔了,换套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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