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冷哼一下,道:“当着别人儿子骂人母亲是妖女,我实实已经算客气了!仙子若是不想从此与离慕为敌,还请积些口德。”
“楚离慕!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妙言仙子负气地跺了跺脚,终是无计可施,转身招了朵云来,愤然而去。
楚离慕,原来仙君竟然姓楚,是当今天君之子,这样一个在仙界众人看来至尊荣耀的姓氏,而他却一直连提都不愿提起······
“看够了热闹便出来吧。”仙君偏头向着我的方向淡淡地说。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偷听。
我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问:“仙君如何知道我没走?”
他不经心地觑了我一眼,像是懒得回答,却说道:“你方才听到的事,皆不可向外人道,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你的小命也可活得长久些。”说完,他又恢复了妙言仙子来之前的状态,坐在那丛鸢尾花旁,自顾地喝起酒来。
第4章 第四章千杯醉饮思玉人
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在仙君身边坐下,闻着那酒香甚是诱人,于是觍着脸说道:“我也要喝。”
仙君从他那看起来空无一物、翩然飘逸的袖中摸出一瓶酒来递给我,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一时好奇心起,不知他那轻飘飘的袖中如何装酒的,于是也伸手向他袖中摸去,似抓住一物,拿出来一看,是一只玉笛。
再伸手,摸出一柄长剑,光看剑鞘便知是柄绝世好剑。
仍不甘心,再摸,竟摸出一张华丽丽的古琴。最后摸到一物似十分沉重,双手用力,竟拖出一张床来。
我惊呆在当场,愣了半晌问仙君:“这是要搬家么?”
他亦有些尴尬地说:“出了趟远门,难免风餐露宿的,多准备些东西,住着舒服些······你这一顿乱摸,到是要找些什么?”
我想了想,说:“烧鸡?”
他有些鄙夷地回道:“没有那样油腻腻的东西!”
“冰糖葫芦?”
“没有那样粘乎乎的东西!”
“桂花米糕?”
“没有吃的!”
我翻了下白眼:“怎不早说!”
仙君:“······”
我打开酒瓶喝了一大口,香气淡雅、回味悠长,确是瓶好酒。然而,我又觉得似与他自己喝的酒香不同,我抓过他的手来,向他手中的瓶内看去,只见瓶中液体流光溢彩、醇馥幽郁,甚是诱人。我叫道:“我要你这瓶!”
他道:“这瓶是仙界极品,名叫星光醉。以你目前的仙力,喝上一口便会醉倒,你喝不得!”
我噘了嘴:“仙君好小气!”说完也不再争,只是一口口地喝自己瓶中的酒,虽不及星光醉那般醇香,却也是难得的好酒。其实我心中已是相当的满足,私出山门吃鱼喝酒,这若是让那上清师叔知道了,非扒掉我一层皮不可,只有仙君会这样纵容我。
我想了想,问道:“方才妙言仙子说,你此番外出遇到妖界中人,而且受了伤?”
他平静地“嗯”了一声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听闻妖界已有新任妖王在任,只是一直不曾露面,我遇到的倒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妖,只是他们妖多势众,且妖界一向阴险狡诈,我一时不慎,才受了些伤。”
我绷了脸说:“仙君难道不知‘身有伤,贻亲忧’?师尊和我与仙君即便非亲,也算是友,仙君受伤就不怕累我们担忧么?那妖界中上上下下皆视你为眼中钉,你却还要独自一人冒着危险满世界地乱跑,此番侥幸是小伤,那若有下次呢?”
仙君怔怔地看着我,许是被我难得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唬了一下,继而温和地轻笑了一下,那一笑,眉目舒展,如微风拂面,他说:“想不到我逍遥了几万年,今日竟然出了个管束教导我的小丫头!你放心,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那你让我看看······”说着我便伸手要去扯他身上衣衫,将要碰到他时,我才像是触了电一般醒悟地停了手。仙君那样不染纤尘,如霁月清风的人,我怎可在这青天白日的,且是在荒郊野外去扯他的衣服,真正是亵渎!
天边日已偏西,却仍是光芒万丈,晃眼得很,若是此时月黑风高······我也仍是不敢!
我呆若木鸡地站着,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满面通红,将将一抬眼,正对上仙君那犹带几分戏谑的笑眼,我直恨不得抱住身边大树,将自己一头撞晕过去,我干笑几声:“我看仙君的气色,应是无碍了,呵······呵呵······”说完自顾抱起酒瓶顿猛灌,不撞晕,醉死也行!
仙君说得没错,我仙力差,酒量也不怎么样,按我这样贪婪的喝法,不一会儿,我便开始头重脚轻,直到天旋地转,我一头栽倒在一个充满雪莲花香的地方,只觉得温暖而柔软,仿佛是天边一朵白云,我舒服地伸出双手抱着那朵云,不经意地轻声低唤了一声:“爹······娘······”
我醒来的时候是睡在衡芷斋的,当年我从天而降,醒来时便是睡在这张床上,仙君真好,到底没有嫌弃我醉酒将我丢在荒山野外。
窗外夜已降临,清冷的一轮明月挂在深蓝的天幕中,旁边萦绕着淡淡的云雾,天地之间仿佛离得并不太遥远,伸手似乎便可触碰到那一汪浅浅的月光。推开窗,鼻间便感受到清冽的冰雪之气,不远处的那片雪莲花于晚风之中摇曳着娉婷的身姿,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清香。
视线范围之中,我没有找到仙君的身影,于是推门而出,向着他的房间寻去。
我从不曾进过仙君的居室,到了门前也不敢贸然叩门,一片宁静之中,我好似听得仙君在对谁说话,他话音低沉,似有几分醉意,那语气无助得让人心疼:“······你便这样狠心,一去数年音讯全无,你可知这天南海北,我已经寻了你多少遍,多少年么······纵使你心中只有他,纵使你为他以身犯险闯下大祸,我都可以不怪你······只是你这一走,生死不明,你让我,如何过得安生······我宁愿你活着,负我一世,也不愿你生死不明,让我这一生,都在寻找你的路上度过······”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那感伤的语气已经感染了我,让我心中闷闷地,兀自痴痴地站在门外,发着呆。
仙君已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清雅出尘的男子了,且仙术不凡,法力高超,虽然有时候嘴坏些,可是自我来到这世上,他却是给了我诸多照拂。这仙界人间有多少见过仙君的女子芳心暗许、秋波频送,都不曾见他有过半点回应,想不到,他却也会为了一个人,这样痴心一片。
我难免有些叹惋,然而良久,我发现屋内竟没了动静,屋里屋外一片寂静,我有些放心不下,轻轻推门向内张望。
仙君已伏在桌上睡着了,屋内除了飘荡着那星光醉的醇香,并不见别的半个人影。桌上一幅仕女图,原来仙君竟是在和画像说话。
我轻轻拿起那图,只见图上一明艳女子,倾城绝色,盈盈浅笑动人心魄。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披于双肩,带着流苏的珠钗轻轻地将几缕秀发绾了个小小的发髻,几缕青丝舞动于风中更添飘逸之姿。双眸似水清波流盼,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一袭红衣翩如惊鸿,长裙曳地美若烟花。纤腰虽细却无娇弱之姿,唇角勾笑毫无扭捏之态,红裙雪肌看起来飞扬洒脱,浅浅回眸又显几分娇憨可爱。
待我细细去看她那双眸子时,心中不由得一惊,这美目流转间竟和我十分相像,原来仙君说的那位故人便是此女。都说妙笔生花,仙君能将这妙人儿画得如此栩栩如生,可见是将她那一颦一笑记得多深,笔墨之间又费了多少心神。
接下来我不由得悲催地深叹了口气,女人生性·爱美,这些年来我自以为已将美貌那朵“浮云”看得极淡了,然而此时面对着这样一位绝世美女我仍是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
我深知自己此时的尊容,脸就不用说了,每日里自是小心地以绢纱遮面唯恐惊吓了别人,身着天山弟子统一的灰白色长袍,颜色难看不说,且不分男女皆是水桶状的腰身。丸子头,用一根粗陋得如筷子似的木簪束着。天天青菜萝卜地吃着,直吃得面如菜色,加上早课晚课一堂不能落下,没熬出什么成就来,却熬出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人和人的差别怎就这么大呢?我死死地盯着那画像,直看得内心里羡慕嫉妒恨,仿佛多看几眼,也能多分得几分姿色。只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说道:“别动。”吓得我手一哆嗦,那画竟从手中滑落。
仙君手一挥,自掌心划出一道金光,直直飞往即将落地的画像,妥妥地将它接住,下一秒,只见那画像已自行飞起,服服贴贴地挂于我身后的白墙上。
我问:“仙君,这位仙子生得这样好看,她是何人?”
他面上酒色未褪,带着几分酒醉后的苍白与疲惫,目光只是直直地落在墙上那红衣女子的身上,听着我的问话,他眸中寒光流转,似是一片破碎的冰,剑眉微蹙,笼着几分神伤,如玉的脸上一片萧索冷清。我以为他不准备答我,谁知他默了许久,答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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