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无道 (五月风舲)

　　越国这一战胜得轻而易举，未伤一兵一卒，临冬城自是一片狂欢。
　　风雪越下越大，看上去一时半刻内不会停歇，即便雪停了城外厚厚的冰层也十分不利于攻城战，这一场雪便足以将吴国大军挡在门外很长时间了。
　　探子汇报吴国大军当真撤离，青离便吩咐将领们仔细观察城外敌军动向，离开城墙。前往将军府的路上，她忽而心血来潮绕了路从无瑕的小药铺旁经过，意外的看见小药铺闭合了一年的门不知何时又打开了！
　　一年前无瑕忽然来将军府向她告辞，说要离开临冬城一段时间，青离本想派两名将领随身保护她，但被无瑕婉拒了。无瑕出城不久，整座城便被吴国军队围点打援包围起来车轮战式的进攻，城中百姓再也无法外出，同时城外也无人可入，一直持续到今日，不知无瑕是如何入城的？
　　青离上前在门板上敲了敲，便见无瑕从内室走出来，仍旧是一年前离去时的模样，就好像这一年的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
　　“紫月，你何时回临冬城的？”
　　无瑕平静的回答：“两日前。听闻你为守城战宵旰焦劳，我便没有去将军府打扰你。”
　　前两日确实曾经短暂的开过城门，若是那时回来倒也不甚奇怪，青离没有多想，提起方才这一战，寻常人本应沉浸于打破了镇国上将军不败的神话的巨大喜悦中，然而青离却是攒起了眉峰，“刚才忽然天降大雪，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无瑕淡淡笑道：“怎会不是好兆头呢？这场突来的大雪不是帮你这次守住临冬城了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青离不知如何说明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纠结的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注意到旁侧无瑕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渐彻底消失了，被一层沉冷取而代之。
　　这场雪，并不是无瑕为了助青离守城而降下的。
　　无瑕在这尘埃界停留了五百年，看见过无数人的生老病死，看见过许多国家沉亡覆灭，从不曾去阻挡这些事物的命数。
　　所有事物均有繁盛与覆灭的时候，不同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她从不插手试图改变这必不可少的过程。
　　这次天降大雪守住了临冬城，不是她所为，同时也不是一场偶然发生的自然奇景。
　　此界自然气象突变，乃是受到尘埃界外正在发生的事情所影响。
　　镜天界与天外天的大战，已经开始波及到宇宙空间内这些尘埃界上！
　　那场大战早在几百年前爆发时无瑕便已察觉到，甚至可以说，她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是她从不打算涉足其中，哪怕如今，她已是包括镜天界与天外天在内这整片宇宙空间中，修为站在最顶峰的存在！
　　临冬城今日突降这一场雪，将战役整整推迟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冰雪化去，青离率领将军府全神戒备着来自于吴国镇国上将军的第二次攻城战，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日皇楚独自来到城门下，仰首望向立于城门高处的青离，要求入城一叙。
　　包括无瑕在内，无人知晓皇楚与青离单独谈话说了些什么，只知那日晚间，青离亲自将皇楚送出城们，皇楚离去之前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放下一枚暖玉，他虽未曾言语，而他的双眼似乎对她承诺了什么。
　　翌日，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消息便传遍了临冬城：吴国大军撤军回国了！对于这个消息，唯一未曾感到意外的人，便是青离。
　　皇楚突然撤军，城中众说纷纭，却一直没有定论，与众人热烈相议成明显对比的却是青离日复一日愈加沉默。直至又是三个月过去，一封诏书传遍越国全国上下，疑惑不解的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吴国镇国上将军班师回朝后，极力劝阻吴王吞并越国，终于令吴王回心转意。越国四境之战停止，吴王遣使入越国两国结成邦交，为促进两国友谊，吴王亲自代吴国镇国上将军向越国百年帅府青家提亲，与青家少主青离订立婚约！
　　众人这才知晓，那日皇楚只身入临冬城与青离密谈一日，青离便是用这一纸婚约换取了越国的平静。
　　不得不说，青离此举震惊的不只是举国人民，更是与她交往颇深的无瑕。
　　无瑕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与决心，使得一个如花年龄的少女抛却天真烂漫，像男子一样拿起武器披荆斩棘？又是什么样的坚持，使得一个主见与气魄均不输于男子的女子，甘愿接受一段冰冷的婚姻？
　　家国？家？国？
　　无瑕没有家，她的家是颜绯月，是珈兰，而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而国？什么是国？她的国是镜天界么？现今镜天界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大战，她独自隐姓埋名于这小小的尘埃界中，根本没有半分前往战场的想法。
　　无家，无国，无信仰，无信念。
　　无道。
　　她的人生虽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要漫长，但却像是一潭死水，没有这些生命短暂的渺小凡人们活得生机勃勃而有意义。


第426章 战后
　　虽然青离以婚约换了皇楚一个劝服吴王停战的承诺，但在这件事中, 青离远没有他人所以为的牺牲巨大。直到两人婚约宣布三个月后迟迟没有大婚的动静, 这时才有消息流传出来, 原来当日临冬城中一番协议, 青离提出的条件是订立婚约可以，但是何时大婚需得她说了算。
　　这个要求看上去明显就是拖延时间了，然而皇楚却为了个渺茫的婚约, 当真星夜加程回到吴国, 从吴王手中讨到了一份停战诏书！这位名动九州的天之骄子，不知是因为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了, 还是对自己信心太充足了，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一拖可能就直接把婚约给拖没了。
　　不过青离一直没有开口大婚一事, 似乎也不全是在拖延, 目前的临冬城确实离不开她。
　　临冬城是北境边防城，除了冬季严寒, 一年中其他三季也不算温暖。这个寒冬过去, 城中沉重的气氛散去了些，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青离统领将军府上下修葺城中坍塌的房屋，计划重振临冬城往日雄风，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将军府如今只有她一人做主,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嫁出去，恐怕整座临冬城都是座废城了！
　　药铺生意不好，无瑕闲来无事, 便时常或主动或被动的跟着青离想办法重建临冬城。临冬城在几次激烈的攻城战中遭受创伤颇重，想要再现往日繁华的模样，着实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这个时候，战无不胜的镇国上将军大概是在吴国左等右等等不到佳人，便好脾气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临冬城。
　　这一群人毫无征兆的抵达城门外时，无瑕正在将军府青离的书房与青离对着那厚厚一叠战后重建图忙得眼冒金星，青彦突然禀来这个消息，恍惚间无瑕还以为吴国言而无信，皇楚又带兵打过来了。
　　原来皇楚这一趟是专门自告奋勇前来帮助青离重建临冬城的。皇楚的才华韬略加上他手下攻城拔寨有如神助的精兵们，对于重建临冬城可谓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力，青离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有了临冬城这位准女婿的帮忙，重建工程步伐飞升，先前头疼的问题接连被皇楚想出绝妙的方法解决掉，整个临冬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日恢复了起来。
　　来年深秋，临冬城幡然一新，比之战前看上去更加强大了不少，到了这时，当初因为大战而迁走的百姓门似乎终于相信战争真正彻底结束了，又开始大举回迁，临冬城渐渐又繁华了起来。
　　与之相随的便是无瑕的小药铺愈加忙碌，虽然百姓们大多都只是些头疼风寒等小症状，但即便是小症状，犯的人多了也依然让无瑕从早忙到晚。
　　关于奚玥皇子的怪病，无瑕在离开临冬城那一年，曾去天外天一个以医术著称的界面停留了许久。
　　修士不会生病，所谓医术，实则是以种族特殊的天赋修复修士们的先天不足或后天重创而已。奚玥皇子的情况太过罕见，无瑕并未寻找到根治之法，但是让他不至于年方弱冠便化作黄土却是不太难。只要能留下他的性命，今后再慢慢想办法为他续命，即便无法消除他魂印上的咒术，但至少让他在作为奚玥的这一世能够像一个常人般安享百年，也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临冬城寒冷，奚玥皇子身体不好，不适宜继续停留在此，无瑕便让他回朝了，今后每隔几年她会去看一看他的情况，想办法为他续命。
　　与奚玥皇子恰恰相反的是，皇楚在帮助青离重建临冬城后没有离去，而是让他带来那大批军队返回吴国，自己只留了两个心腹，便在将军府大剌剌的住了下来。对于大婚之期，他没有催促青离半句，看样子对青离心中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大有打长期战的打算。
　　不过皇楚不催促却不代表他会放任青离无限期的考虑下去，几乎每日从早到晚，他都跟在青离身边形影不离，青离自小在军中长大，受武人风气熏陶，行事作风干脆利落，是以对于皇楚终日相伴并未以男女授受不清此等缘由拒绝，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皇楚并不会胡搅蛮缠无赖的纠缠，有了他在，青离以女儿身统领将军府管制临冬城遇上的麻烦，都能够寻找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法，两人相互商量着，倒是将临冬城治理得比从前更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