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列莹到了谢子孚家的时候,见到了那个惊讶却不算意外的客人——桓淑。他们似乎还没对桓淑说起过列莹来到明州,也或许桓淑刚刚到此还没来得及谈起,桓淑见到列莹时又惊又喜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莹莹,你竟然回来了!”
萧璃接过了列莹带来的食物便去了厨房,列莹看着桓淑道:“我没有不告而别,我那日本来想去找你道别的,谁叫你又不在。”
桓淑解释:“事后我叔父告诉我了……我真不该出门的,差一点、差一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懊恼地自责起来。
谢子孚寻了个借口出去,列莹把坐在坐榻上玩的孩子抱起来,桓淑紧紧跟在她边上。前次在明州相遇,觉得桓淑对自己冷淡了不少,列莹以为他对自己的兴趣已经尽了,此次相见,似乎又缠人起来。列莹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前踱开,问:“我这两日都有来这里,也不见你。你是个大忙人,今天来这里也不是闲得无聊了吧?”
想不到一问,果真问出了列莹猜想的那个答案:“确有不好的消息。我外公谢国丈来了,正是为了舅舅来的。”
列莹不安地问:“是不是你外公知道了他和阿璃的事情?你外公反对他们的婚事?”
桓淑沉吟了一下:“并没有,他还不知道此事。”在桓淑看来,这才是最不好的境况,“舅父去信家中索要钱财,说要在明州置屋长住,让我外公外婆慌了。他们只有舅舅这一个儿子,甚为宠爱,又不清楚他离家的原因,所以亲自找了来。”
“你外公要带他回去吗?”
桓淑摇头,然而并非好消息:“除非有什么能说服我外公的理由。”
断然不能对谢国丈实话实说,只怕萧璃会遭遇在褚家一样的结果。但是,即便撒谎蒙骗过了谢国丈,也说服了谢国丈接纳萧璃,凭褚家和谢家的关系,只怕迟早真相也要曝光。列莹看着怀里的孩子,何况,有这个孩子在,要用什么谎言去蒙骗谢国丈呢?
列莹不清楚在自己到达前,甥舅俩是否商量了什么对策,但是一起吃完饭后,他们便要去拜见谢国丈。谢子孚与桓淑出门走了一阵,桓淑偶然一回头,见列莹远远正从门口走来,桓淑便奇怪地问:“莹莹,你不留在家里?”
“我要回客店了,”列莹说,“我只是来看看他们。”
桓淑折回来到她面前:“若没有什么事,跟我一起去见外公吧。”他附在列莹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列莹才反应过来,桓淑以为她是要跟去刺探军情。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桓淑便拉住她的手朝等候的谢子孚走去。在宽大厚重的衣袖下或许不大明显,但只走出了几步,桓淑还是矜持地松开了列莹的手。
谢国丈下榻在一家以接待外宾为主的客店里,客店大堂大气奢华、人来人往,全是热闹之气。朱红色的楹柱间垂下浅蓝色的纱幔,在客店洋溢的温暖空气里偶尔飘动。列莹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进了客店的内院,在伙计的带路下七绕八绕,到了一处天井。伙计叩响了天井西边的房间,听得里面人声答应后,便将门打开,恭请三人入内。
入得门内,只见内里是一间极宽敞的大屋,中间是主厅,右侧是书房,左侧是卧室,卧室的帷幔垂下,只闻得从内里传出来的阵阵香气,与主厅里的炭气是截然不同的。主厅中央坐着一个五十开外、腰带十围的肥胖老人,红光满面、花白胡须,竟与病弱的谢子孚没有半点相似。
谢国丈显然注意到了后面跟进门来的陌生少女,问:“子孚,这是——谁家的姑娘?”兴许他是把列莹当做了婢女,又怕问错了尴尬。
谢子孚尚在犹豫要不要从实交代,只听桓淑已抢过了话茬:“外公,这是我的好友列莹姑娘。”谢国丈微笑着点了点头。在摸清楚双方的意图前,列莹也不敢多说话,只得随着他们在椅子上坐了。
“你原说到明州游玩,去去就来,为何到了明州竟成了一去不回头的模样?子孚,你可是在明州遇到了什么事?”
谢子孚道:“儿二十多年不曾踏上过宋土,常听人说此地遍地黄金、何等荣华。如今到了明州,觉得传言果真不假。听说杭州、江宁等地更胜一筹,我心蠢蠢欲动,决定留下来游览一番。让爹娘牵挂,实在是我的过错。”
谢国丈说:“你想要出门游历,这原是好事。但是,为何连过年都不肯回去了?现在天气酷寒,你在宋朝,也只能日日困在屋中。为什么不等过完年,再行出来游历?”列莹觉得谢国丈面相威严,对谢子孚说起话来却像哄孩子似的温柔,看来宠爱之说不假,说是溺爱也不过分。
谢子孚自然是想留下来陪萧璃母子过年,他不愿回东京去,却也扯不出一个能够说服父亲的理由。他说不出话,谢国丈也没接着问,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只听到谢国丈用茶杯盖拨茶时磕到杯壁的声响。良久,谢子孚突然又说:“衡玉去世以来,儿沉浸哀伤不能自拔,以至于荒废了仕途,还落了一身疾病,人人都嘲笑我是赖姐姐和父亲的荫庇食空饷的无用之人。爹,你看桓淑才十九岁就成了官商,我怎么能坐吃山空成为谢家的负累呢?”
一番话将谢国丈感动得老泪纵横:“子孚,你终于想通了。衡玉去后,你日夜沉溺哀伤,不止爹娘痛心,衡玉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啊。只要你自己想得开,你做什么,爹娘都倾力支持。你愿重归仕途最好,想做官商留在宋国,爹也依你。”
谢子孚望着老迈的父亲,嘴唇一动,想说什么,话还未出口,两行热泪先行滚落。他一下跪倒在老父面前,重重磕起头来。
第47章 入 心
“我觉得,姐夫就应该趁刚才将事情都交代了。老爷子正哭得稀里哗啦,一定他说什么都应。”谢国丈硬是将谢子孚留下,桓淑与列莹只好先离开了客店。列莹不知道桓淑要去哪儿、是否与自己同路,但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桓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方道:“现在说也晚了。”列莹转身盯着他看了许久,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叹息。桓淑凝视着她说道:“莹莹,腊月十九我就要乘船回东京,那是年前回东京的最后一趟船了。明年二月东京的船才会陆续出港。”
腊月十九,还有两天。列莹点头表示明白了:“来年再见——要我为你送行吗?”列莹觉得,他突然告诉自己离开的时间,应该是希望如此。
桓淑苦笑了一下:“不用了。”
列莹走了一段路,桓淑还是跟着自己,丝毫没有分道扬镳的意思,列莹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啊。”桓淑嬉皮笑脸地说,全然没有了起先失落的神情。
列莹道:“我只是要回客店。”
“我送你。”
“不、不用,”列莹连连摆手,“天这么冷,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既然知道了列莹的目的地,桓淑就走到了列莹的前面:“天这么冷,怎么能让你一人走?”
列莹跳到他前面拦住了路:“我不怕冷。”她指了指自己身上,“我是狐妖,我有毛啊。你会怕冷,还是先回去吧。”
桓淑坚定地说:“不,我要送你。”他抓了一下列莹的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开。
然而列莹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了,只好乖乖跟他一起走。快到最后一个路口,前面拐了弯便是赌坊,隔着几幢房子就是沈老板的客店了,列莹道:“快到了,我自己走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快跑。突然脚下一崴,列莹“哎哟”了声,低头一看,踩进了水坑里的鞋子与裙子脏了一片。
桓淑急忙追上她:“别走那么急,脚怎样了?”说着他已经蹲了下来,顾不得污泥,握住了列莹的脚踝轻轻揉着,他抬起头,“痛吗?”
“一点点。”列莹把腿□□,小心地踩着地面。虽然有种针刺般的疼痛,但并不影响走路。列莹对他说:“可以走,我自己走回去了。”
桓淑扶着她的手:“我送你到门口。扶着我走,免得你又摔了。”列莹看着他,这样的关心未免太过,但既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又开不了口拒绝。她扶着桓淑的手,右脚轻轻点着地,一步一瘸地往回走。
到了客店门口,桓淑看见客店的门关着,便上前推了一下。门只是掩着,打开后也不见沈老板。他让列莹进了客店,搀着她往里走:“我送你到房间吧。”他指了指通往后院的后门,“不然,你怎么过得了那道门槛?”
既然都由着他跟到这里,列莹也不介意让他多走一小段。“还是这间房啊。”桓淑搀着列莹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房间说。
“沈老板刻意给我同一间房。”虽然沈老板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每间房都是多余的。
桓淑颔首:“他觉得你住惯了吧,也好。”他低头看看列莹的脚踝,叮嘱道,“若是肿起来了,拿热水敷敷;若是肿得厉害,让沈老板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列莹笑笑,不过是崴了一下脚,真是小题大做。
不知谢子孚单独留下来与谢国丈说了些什么,又是否将萧璃的事交代了。列莹怀着担忧一早就到了夫妇二人的家,进了屋,竟然只有萧璃母子二人,列莹的心里立刻涌上了不好的预感:“阿璃,姐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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