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褚衣澹一样,萧璃以为谢子孚会毫无反应。当她喝下第二杯酒的时候,突然听到谢子孚缓慢而嘶哑的声音:“萧姑娘客气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希望衣澹不要埋怨我的疏忽。”谢子孚越说,眼神越是暗淡。
列莹忽然离开了桌子,桓淑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不宜待在此处,便说:“莹莹可能不舒服,我去看看。”陷在古怪的氛围中的三个人,无一回复,桓淑也等不及他们的回复,仓促去追列莹。
好在萧璃家不大,除了厨房和走廊,列莹也只能躲在卧室里。桓淑把卧室的门拉上,列莹跪在床铺旁边,端详着熟睡的婴儿,桓淑问:“你怎么突然就跑开了?”
列莹头也不回地说:“我受不了了,受不了那种奇怪的气氛。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自己解决吧。我想帮帮阿璃,但是,我也不知道怎样帮她。”列莹自责极了,她确实不应该把萧璃独自留下面对那两个人,可是,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呢?如果是桓淑,或许会有办法吧。
桓淑扶着她的肩膀蹲下来:“她总是要面对的,你不需要帮她,也帮不了她。”
离开吧。这样的念头突然从列莹的脑中闪过,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不希望她离开。可是,比起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为难,也许离开对阿璃比较好。带着阿璃和孩子一起离开,回到三清山去。列莹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那个办法。
他们不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谈的,卧室里的两人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他们没有争执也没有哭闹,从头到尾宁静得不可思议。直到褚衣澹来敲卧室的门:“桓公子,子孚这就要离开了,问你是否一起走。”褚衣澹的声音听起来也极其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走,一起走。”桓淑回道。他依依不舍地像列莹道了别,拉开卧室的门看着褚衣澹,他神色如常,只是,笑容中多了一分勉强。桓淑尴尬地别过头,匆匆向客厅走去。
列莹始终躲在卧室里不出去,客人走后,萧璃独自收拾着碗筷。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品,却没动过几筷子。倒是褚衣澹从杏林捧回来的两坛酒,都已经见了底。褚衣澹自不必说,谢子孚也是从过军的人,酒量非同一般。褚衣澹站在门框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良久,艰难地迈出脚步,他蹲在萧璃背后,将她搂在怀里:“阿璃,对不起。”萧璃紧紧咬住嘴唇,咬得嘴唇发白,就是为了不让那一声哭出来,却在褚衣澹的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24章 诘 心
萧璃没有提过那日他们三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列莹也不敢问。只知道从那日之后,谢子孚和褚衣澹就都不曾来过,两人都派过家仆送食物和钱来,却都不肯露面了。五天后,桓淑造访萧璃家时,两个女子正坐在客厅里拆阅刚刚收到的信件。
看来她们刚刚收到消息了,桓淑不敢多话,静悄悄地走到她们身边坐下来。列莹全神贯注地看着萧璃,她看不到信的内容,只能从萧璃的表情变化上去揣测。然而萧璃的表情并不丰富,面如死灰,除此之外,悲伤喜悦都无从说起。当萧璃把信笺折起来时,眼角突然落下了一行泪水。
“阿璃……”
“他走了。”谁?萧璃回答得言简意赅,列莹不敢多问,“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桓淑轻轻扯了扯列莹的衣袖,低声解释:“是褚衣澹,听说他向军司销假,提前回归军中,今日一早离去的。”
褚衣澹,走了。萧璃起身离开客厅,淡黄色的信笺遗落在地面。列莹犹豫着,将信笺拿了起来:
阿璃吾妻:
吾日前上报军司,将于今日归军中,辰时已经入港。吾将护吕宋商船归国,此行甚远,日后之事亦尚未可知,或恐经年不得再见。年来阿璃受苦良多,皆为我故,虽难启于齿,吾心中愧意甚深。然爱卿之心不改泉州初见之时,望卿知之。吾友子孚,品质高洁,风度大雅,堪为良配。卿入岛以来皆赖子孚照料,亦明其心志。卿可自择之,勿以吾为念。
桓淑在列莹身后探头探脑,窥见信上数行字。列莹将信笺折起来收入衣襟,本来是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情,不知何故眼睛总有些泛酸。列莹对桓淑说道:“姐夫走了。他劝说阿璃跟谢公子在一起。谢公子对阿璃真是很好,但是姐夫也很好……”列莹说着就呜咽起来,她从不怀疑褚衣澹的品性,但想不到能做到如此程度,是他对阿璃的感情太深,还是他这人太善良?
桓淑慌忙给列莹拭泪,心疼地揽着她的肩:“你们宋人不是常说君子要‘成人之美’吗?褚衣澹是君子,会有好报的。”列莹依着桓淑的肩膀抽泣不止,桓淑也说不出再多安慰的话,只是列莹哭泣的样子,叫他看在眼里难过极了。桓淑吸了吸鼻子,抬头,正见到踌躇在门边的身影:“舅舅?”
列莹急忙推开桓淑,转头看见谢子孚失魂落魄地立在门框下,他没有看着他们,也许根本就没看到他们,谢子孚的手里,抓着一张同样的淡黄色信笺。不消说,褚衣澹临行前,也给谢子孚去了信。列莹猜想,内容大约也相差无几:“我、我去叫阿璃。”
两个年轻人知道他们需要更多的空间,自觉地避了出去。谢子孚与萧璃相对而坐,面前的茶碗里,仍然用的是那日褚衣澹带来的茶叶。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谢子孚知道应该自己主动开口,但是,好像怎么都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终于,他鼓足了勇气:“阿璃,若请你留下来,让我继续照顾你们母子,你愿意吗?”
萧璃不应。真是无耻,谢子孚暗骂自己。他站起身,似乎要向门口走去。
“谢公子,”背后的萧璃唤道,“喝完这碗茶再走吧。”
谢子孚回头望着她,这是应,还是不应?“阿璃,”谢子孚咽下眼泪,让它沉入心底,“你我都需要一段时间放松,但事已至此,恳请你考虑我的建议。明日,我再来看你。”他希望和萧璃在一起,谢子孚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是,他也无法排解对褚衣澹的那份愧疚。只是如今,他更担忧的是萧璃母子的生活。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宋国,如果再失去他,这个年轻的母亲都不可能生活下去吧。
桓淑带着列莹没有走远,只在附近的街道上闲逛。列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桓淑知道她担心着家里的情形。眼下的情况,着实叫人为难。“如果是你,你要怎么选?”列莹抬起头看着桓淑,然而一番思考过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桓淑低着头说:“如果是我,大概都不选吧。”
列莹猛然想起了宁香弥,在桓淑眼里,恐怕自己与宁香弥也只是个两个不同的选项,可他居然说,两个都不选。列莹牵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冷笑:“你会选第三个吧?”
桓淑奇怪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也只是像对待玩笑般,一笑了之:“那你要怎么选呢?无论选谁,都是对另一个的伤害。”
“本就不该让这种伤害存在。”列莹望着远处叹了声气,“如果感情足够深,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说不选,只是安慰给没被选中的那个人听的。桓淑,对于真正的感情,谎言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说实话,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说谎话,就是一种背叛。”
从她的眼神里,桓淑似乎读到了什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列莹摇头。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她不会跟桓淑在一起,那么宁香弥与桓淑是什么关系,于她又有何干?何必去质问呢?列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起这种事情来了,桓淑还在等待她的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列莹的脸,就像揪住了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列莹只好说:“那个表妹,真的是你的表妹吗?”
她纠结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桓淑哈哈大笑:“当然是,不然你以为?”
“我觉得不太像。”列莹实话实说。
桓淑不假思索地解释:“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
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这样亲密的血缘关系,想必不是捏造。列莹点着头:“哦——但是,她对你真的很不一般啊。”若说是单纯的表兄妹,未免表现得太过亲昵,还有宁香弥对她的隐约的敌意,绝不应该存在于表妹这种身份的人身上。
“她还小,接触的男人太少了。”桓淑承认了,至少宁香弥是喜欢他的,“等她发现世上有那么多比我优秀的男人,对我就失去兴趣了。莹莹,”桓淑认真地凝视着列莹的双眸,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你吃醋?”
列莹尴尬地撇过头:“没有,随便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请忘了前天的话吧哈哈哈
第25章 浮 舟
对于生存在岛上的人来说,撑船和游水是必备的技能,桓淑这样的公子哥似乎也不例外。除了从外国而来的商船,东京的大小船只大多归官府和豪强所有,百姓也不允许私造船只,要出海捕鱼或是经商,就需要向官府或豪强租赁。港口里有一大片区域,专门停泊这类船只。
桓淑一路向列莹介绍那是某某家的船只,这是某某家的船只,从规模来看谢家可谓家大业大,那宁香弥的宁家则逊色不少。不过,桓淑说,岛上也流行风水轮流转一说,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谢家可都是不如宁家的,直到谢家的女儿当上了王后,而且由于国王的多病,如今东京的政权已经牢牢把握在王后手中。对东京这个岛国而言,最重要的政事无非就是贸易,谢家自然从中获利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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