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既然觉得我们冰儿姑娘好,不如赏点彩头。”江畔停靠的一艘船上传来老鸨尖利的声音,紧接着发出一阵开心的怪笑,又说,“冰儿,送送老爷。”
那老鸨的声音和口音实在古怪,不由得列莹不注意,当她的目光落在从船舱里走出去的女子身上时,两个眼睛都瞪圆起来:沈冰?尽管列莹有过人的夜视能力,此刻她却不敢确定,因为距离太远,因为灯光太杂。那女子送客到了岸上,中年男人依依不舍地握着她的双手,女子娇羞地低头,喃喃低语。列莹飞身到那艘船顶,以便看得清楚一些。
女子目送客人离开,转身提起裙摆,回到船上。列莹看清了,那容貌、那身姿、那神态,无疑就是沈冰!“沈冰!”列莹高呼一声,突地出现在沈冰和鸨母面前,吓得老鸨一跳,整个船身都微微晃动。
沈冰愕然看着蓦然出现在面前的列莹,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知道躲不开而没有逃离。经过了内心一段挣扎,沈冰鼓起勇气,看着列莹的脸,在列莹疑惑的目光中,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老鸨反应过来,跳到列莹与沈冰之间:“你、你是谁呀?”
列莹的目光紧紧锁在沈冰身上,尽管沈冰偏过了头,似乎不欲与她对视:“我是沈冰的朋友。”老鸨疑惑地转身看着沈冰,沈冰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列莹的肚子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气,绕过老鸨一把抓住沈冰纤瘦的手腕:“你到底是不是沈冰?”
列莹的凶悍让老鸨颇有疑虑,看看列莹,又看看沈冰:“冰儿,她、她好像认识你。”
沈冰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妈妈,让我跟列姑娘聊会儿,行吗?”
“你们真的认识?”老鸨从二人中间抽身出来,往船下走去,到了船舷边又回头道,“可别聊太久,等会儿还要接客呢。”沈冰回头,向着老鸨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看着列莹,脸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头提着裙子,从列莹身边走了过去。
偌大的花船上有多个装饰精致的小房间,紧闭的门窗内传出撩人的浅吟。列莹紧随沈冰进了一个小房间,空间很小,靠墙摆着一张堆着锦被的卧榻,另一边是玲珑精致的衣柜和梳妆台,房间内的熏香浓烈得使人眩晕。
房间里连一张凳子都没有,沈冰只好理了理卧榻,请列莹坐在榻沿。列莹向榻边走了过去,却发觉靠近卧榻的地方香味更加浓烈,于是她停在卧榻几步外的地方。沈冰好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失地低头:“这床不干净,列莹姑娘不坐也罢。”
列莹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忍着令人头痛的熏香,走到卧榻边打算坐下,沈冰却又站了起来。列莹便停在了榻边:“沈夫人说,你嫁到泉州去了,为何你会在这里,在、在这种船上?”
沈冰凄然一笑:“我原也以为,我要嫁到泉州去的。”沈冰别过脸去为了躲避列莹的视线,但是列莹依旧看到了昏暗的烛光中沿着她的脸颊滑过的一颗晶莹的露珠。“那人是卫烁介绍的,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自称是鳏夫,求娶我为继室。谁知、谁知他其实是做花船的买卖,我们现在在的这艘船就是他的。他和卫烁串通,将我骗到明州做船娘……”船娘是东京对乘船到宋朝沿海做皮肉生意的女子的称呼。
众人以为卫绪死了,沈冰脱离了苦海,谁知失去了卫绪的保护,她才真的像傀儡一样被肆意摆弄。列莹抓起沈冰的手:“走。”沈冰惊惶地看着她,双脚死死踏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肯随她,列莹奇怪地问,“我带你走,他们拦不住我。”
“可是我要去哪里?”沈冰闪着泪光的眼睛楚楚可怜。
“去找你爹,他就在明州!”
沈冰挣脱列莹的手:“我不去。”
“为什么?”如果说当初不愿去找沈老板,是因为眷恋卫家的富贵荣华,现在沈冰已经落得此等处境,难道去到沈老板身边,会比现在更糟吗?
沈冰回到榻边坐下来,低头不语。列莹气愤地冲到她面前,正伸手要再次拉她起来,沈冰突然道:“你知道吗?卫烁每个月都会来光顾我。”
列莹哭笑不得地骂道:“死了卫绪,你还要跟着那个什么卫烁吗?就是他把你卖到这里来的,你还以为他卖了你是因为喜欢你?”
沈冰镇定地摇头:“你不明白吗?我要报仇,只有跟卫烁在一起,我才有机会报仇。”列莹看着她眼中闪露的凶光,不由得怀疑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柔弱的沈冰吗?进而想到自己,当她在敖尨或者其他人面前提起报仇的时候,也是沈冰这样的眼神吗?当真是,很可怕呢。
“哈哈,哈哈哈。”列莹仰天大笑,沈冰奇怪地看着,列莹终于停了下来,一手按在沈冰的榻边,“原来,我们真的是姐妹呢。”真的是亲姐妹呢,无论是不堪的遭遇,还是那颗想要报仇的心。列莹激动地握住沈冰双手:“你说的对,你要报仇,我也要报仇。做坏事的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沈冰不解,她没有机会听说列莹遭遇的那些事,只知道列莹太过用力抓得她的手生疼。沈冰皱起了眉头,列莹幡然醒来,松开了她的手:“我替你报仇,沈冰。你要杀了卫烁,还是要杀光卫家全家?”
沈冰震惊,寻而却露出欣喜的表情:“列莹姑娘……”
“叫我姐姐,”列莹挨着她坐下来,“虽然我大你很多,但我们其实是一个父亲。我真真正正,是你的姐姐。”
“姐姐?”沈冰听得一头雾水,难道是她爹年轻时的一段艳遇?这样想来,不由令沈冰尴尬。
列莹轻轻理着她的发鬓:“你不用问,你只要知道,我会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告诉我,你要怎么报仇?”
“我不要姐姐伤害别人,老太君对我很好,也不能让姑姑伤心。”沈冰突然想起什么,离开卧榻,打开衣柜在里头翻找了一阵,找出来一张信笺。她把信笺递到列莹面前,信笺上分上下两行,写着个名字:颍川、卫烁、金昌、卫钦,另有卫偕的名字写了又被划掉。
“你最恨的人,是颍川室主?”
“我有今日,都拜颍川室主所赐。”提到颍川室主,沈冰便恨得咬牙切齿,“可我却唯独对她毫无办法。如今有姐姐帮我,就不一样了。”
列莹犹记得那时沈冰为颍川室主所害,几乎命丧黄泉的事实。那时的沈冰柔弱、怯懦,哪敢提报仇二字?“你要怎样对付颍川室主?”想到颍川室主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一番话,列莹对颍川室主不怎么恨得起来。
“我无数次想着把她下油锅、架刀山,可是到头来,都无法让她体会到我的痛苦。”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并且从此再也不能拥有孩子。
列莹当然知道沈冰如此记恨颍川室主的原因,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眼睛一阵酸涩。她强行忍下眼泪,现在她在沈冰面前是强者的形象,她断不想让沈冰看到自己无助的模样:“那我们就祝福她,嫁得情郎,早生贵子。然后,让她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也许那个孩子的父亲,会是桓淑,那就更完美了。她为了那个孩子受尽折磨,桓淑竟然不为所动,简直令列莹无法容忍。
第175章 杀 生
白面短须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旁,用两根手指夹着书页一页页翻过,最后抬起头看着面前楚楚动人的姣美女子:“沈冰,你中旬接客,比上旬多了五个。”沈冰干涩地咧了一下唇角,中年男子的神情甚是欢欣,从桌上的盒子里拎出一贯铜钱,“这是你的奖励。”
沈冰双手接过,靠近男子时,递送过去一个妩媚的眼神,男子登时心旌摇荡。他做这一行虽然悦美无数,但沈冰的姿色在整个东京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他也为此花了大价钱才将她买下,岂会不知沈冰的魅力?但是沈冰生性内向,又无一技傍身,在这甬江边大半年,始终被别人家色艺双绝的本地姑娘压着一头。
“金老板,”沈冰柔若无骨的小手悄悄地攀上他的肩头,“冰儿有个请求,想请金老板,再赏我一样东西。”
金昌摸着沈冰搭在他胸前的手,笑眯眯地问:“什么东西?”
沈冰的脸色骤然如霜冻一般冷下来:“金老板的命。”
金昌一愣,那双冰凉的小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但沈冰的力气太小,对金昌尚构不成卫偕,金昌一抓住她的手,沈冰即痛得惊叫起来。令金昌意想不到的是,面前突然出现一张陌生女子的脸庞,金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更不知道她为何离自己这么近。陌生的脸近在咫尺,露出诡异的笑容,一股寒意从金昌背后窜起,他蓦然发现那女子是在空中俯视着他。金昌来不及出声呼救,脖子一阵酸痛,无力地向后倒在了沈冰身上。
“啊!”沈冰惊叫着跳了起来,金昌的身体倒向地面。
列莹冲上前拽住沈冰的手:“走。”
“等一下!”沈冰转身回到桌边,从盒子里掏出几贯铜钱。想了一下,干脆将盒子盖上直接搬走。
花船的人很快就会发现金昌被杀,沈冰不能回到花船上去,她身子柔弱,又不似列莹可以餐风露宿,列莹想着尽快了结这边的事,然后找个地方帮沈冰藏起来。“卫烁在哪里?我们去找卫烁。”列莹盘算着先将在明州的沈冰的仇人杀尽,若是在东京动手,敖尨一定会马上知晓,说不定会出手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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