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宝石与枷锁 (Miang)

　　“是的。”海穆拉打断了她的话。他声音冷冽, 宛如一道寒泉：“哪怕用整个上都为我陪葬——或者，整个帝国为我陪葬, 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威胁。我的子民能够为我而死, 这是他们的荣耀。”
　　弗缇斯微愣。
　　他注视着海穆拉的面庞——国王陛下的面孔上, 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的仁慈与怜悯。
　　“陛下，你不配为王者。”他说。
　　弗缇斯不可能真的将上都湮灭，这只是一个威胁而已。
　　于是, 他只能取出佩剑握在手中。
　　随着动作，弗缇斯察觉到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为此，他悄悄地皱了一下眉。
　　“弗缇斯……”
　　这个微小的动作，被一直留心关注他的戴娅发现了，她的声音里便掺了一分担忧。
　　“不用魔兵吗？如你所愿。”海穆拉松开了手中的武器，转而从卫兵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剑。锵的一声，银色的剑刃出鞘，映着猎猎燃烧的火光。
　　两人的武器相接，发出尖锐的鸣响。伴着火焰噼啪燃烧之声，直击心扉。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奥姆尼珀登，辛克莱面临的境地，也和他们一样进退维谷。
　　“斯宾塞夫人，我……”辛克莱张了张口，竭力想要找回丢失的言语能力：“请不要这样戏弄我，也请不要试探我的真心。我是怀着十分真挚的……”
　　“我并没有试探你。”阿芙莉亚转过身，她的袖子迎着夜风鼓起。当她展开五指，手间便燃起一团艳红的小小火焰，在暗夜里犹如灯笼一般。她盯着自己掌间的焰火，微笑道：“我何必因此欺骗你？我之所以接近你，就是因为你厌恶着魔女的存在，这让我感到不愉快。”
　　辛克莱双膝一松，啪嗒跪在地上。他捂住额头，无助地说道：“斯宾塞夫人，你怎么可能会是魔女呢？你从未做过那些可恶的事情，不仅如此，你还十分善良仁慈。”
　　“‘可恶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喜欢骗骗愚蠢的男人罢了，这也算是‘可恶的事情’么？”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脚步沿着辛克莱慢悠悠地绕起圈来：“你到底是惧怕着魔女的什么呢？仅仅是这个名号，亦或是她所做过的事情？”
　　“我……”辛克莱握紧了拳头，眸光渐凝：“我厌恶的，是魔女犯下过的罪行。她欺骗世人，诱哄无知少女，掠夺无辜的性命……”
　　“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她轻笑起来：“你可曾亲眼见过？”
　　“……”辛克莱犹豫了：“不，并没有。”
　　“那么，我告诉你。”阿芙莉亚用羽扇托高了他的下巴，目光与他直直对上：“我从未做过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我虽撒谎成性，喜爱戏弄人，但那也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兴趣罢了。”
　　“……真的吗？”
　　“真的。”
　　辛克莱的眸光从她面上转开。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咽一口唾沫，紧紧闭上了双眼，放在膝上的拳颤个不停。他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些嘈杂的念头，譬如幼时的见闻、口口相传的耳语、阿芙莉亚的笑颜。最终，那些胡乱的念头都变为一句话——
　　如果他在此刻放弃了阿芙莉亚……
　　那他岂不是成为了一个毫不坚定、连自己的信仰也无法贯彻的人？
　　“如果你展现给我的那一面，便是最真实的你。那么，我对你的爱意就不会改变。”他仰起头，目光重归清明。紧接着，他的话语就变得坚毅而铿锵“又或者，你真的是魔女的话。那么，就让我彻底改变你。”
　　他勉强露出了笑容。
　　阿芙莉亚放下了扇子。
　　“好啊。”她唇角曼妙的笑意渐渐绽开：“好啊，我期待着，你来改变我。”
　　说罢，她抬起手臂。红色的镜面从夜空之中浮现，灿红的波纹如漩涡般扩散而开。她提着裙摆，想要跨入镜面之中，辛克莱却慌慌张张地膝行向前，扯住她的裙摆，大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我现在所做的，还是不够吗？”
　　“去改变我自己。”她慢慢地、慢慢地，将辛克莱的手指从自己的裙摆间扯开，说：“请在这里等着我，辛克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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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红色的漩涡在王宫的礼厅内扩散而开，阿芙莉亚的身影自那道红色的漩涡间浮现。散漫的红光，勾勒出她娇丽的倩影。她轻呼一口气，环视着四周，漫声说：“圣女殿下，我来实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远距离张开通道并不容易，耗费的魔力太过巨大，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阿芙莉亚！”弗缇斯将剑格挡在身前，阻住了海穆拉的攻击。他扭头望向阿芙莉亚的方向，说道：“你少在这儿趁机捣乱！”
　　“先应付好你自己的事情吧。”阿芙莉亚笑容轻快，她走近了戴娅，先欣赏了一下她身着白色礼服长裙的模样，随即，阿芙莉亚发出了从容不迫的赞叹声。
　　“圣女殿下，您一如既往的美丽。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吗？”
　　“我当然记得。”戴娅一握拳，指尖刺入掌心。她抬起眸光，喃喃自语：“这个结局，倒也很适合我。”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站在一片废墟中。脚下是崩落的碎石，身上的礼服却精致无瑕，这使得她像是从乱石堆里生出的一朵花一般诱人美丽。
　　“戴娅——”弗缇斯又喊了一声。
　　只可惜，他的喊声并未让戴娅扭转心意。
　　如果戴娅拒绝成为魔女，弗缇斯的身体上，就会永远存在无法愈合的伤口。
　　鲜血的味道，还有那伤口溃烂时的腐臭味，会一直伴随着他。
　　那样的味道……简直如同尸体一般，令人绝望。
　　她不希望弗缇斯变成那样。
　　为此，她愿意成为阿芙莉亚的换代者。
　　更重要的是……如果成为了魔女，那么，她就是弗缇斯的同类了。
　　而海穆拉也无法再强求她留在王宫之中，无人能再擅自为她做决定。
　　怀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戴娅冷然望向了阿芙莉亚：“快点吧。”
　　阿芙莉亚的身影落在了戴娅面前，她扶住戴娅的肩膀，倾身上前，吻住了戴娅柔软的嘴唇。
　　魔女的唇齿泛着甘甜的气息，连呼吸都是甜美腻人的。
　　当阿芙莉亚轻轻地呼吸时，魔女的眼帘便慢慢一曳。睫下红眸，泛着妩媚的水光。
　　戴娅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了挣脱的冲动，却强迫着自己的身体僵在原地。她可以察觉到，伴随着这个温柔的吻，魔力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对方的身体流向她的躯壳。与此同时，她的躯体和面庞，都变得一片热烫。
　　魔女用舌尖慢慢地扫着她的唇齿，偶尔轻轻地咬一下她的唇角。这亲昵的撩拨，宛如情侣间满含爱意的行为。
　　终于——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了。
　　淡红色的光于整片礼厅中弥散而开，恍若一片染了血色的萤火。在这片或深或浅、沉浮明灭的红色之中，戴娅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原本绿湖一般的眼眸，已转为彻底的艳红色。而那双雪白的手臂，也悄然爬满了黑色的繁复纹路。
　　白裙乌发、雪肤红眸，彼此映衬着，让她那惊心动魄的美艳容貌，更为夺人心魄。
　　宾客们早就四散逃开，却仍有不少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旁观着。他们注意到戴娅那双红色的眸子，不由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魔……魔女！”
　　“未来的王后！竟然是魔女！”
　　就在此刻，弗缇斯和海穆拉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他们专注于面前的战斗，没有发生自己身上的变化，但是戴娅发现了。因此，她也浅浅地松了口气。
　　阿芙莉亚退至一旁，用舌尖勾了一下唇角。
　　“圣女……不，魔女殿下。”阿芙莉亚掸了掸袖上的尘埃，笑吟吟地说：“很甜。”
　　戴娅花了十数秒，才理解她的意思。
　　她投去冷然的一眼，不作回答。
　　“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您。”阿芙莉亚提裙行礼：“能麻烦您张开通道，将我送回奥姆尼珀登么？”
　　“不能。”戴娅高傲地颔首：“自己走回去吧。”
　　阿芙莉亚：……
　　——完了！她可是让辛克莱等在原地别动啊！
　　这要走上好几天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辛克莱：？？？？？

☆、第41章 041

　　所谓魔女——
　　坐享无限孤独的生命，拥有不会逝去的青春。以戏弄人类为乐, 撒谎成性、脾气难测。
　　戴娅举起自己的双手, 发现原本白皙的手臂上, 浮现出了无数黑色的纹路, 犹如数道游蛇。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真是丑陋。”
　　“这是魔女之印。”阿芙莉亚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臂, 说话的语调慢悠悠的：“我将我的一切遗产都赠送给你，包括玛尔斯城的那栋房子。噢，还有那个矮人。”
　　“那你去哪儿？”戴娅问。
　　“我？”阿芙莉亚轻挑眉尖：“还用说么？当然是赶紧坐车回去了。”
　　说罢, 她果真紧张无比地提着裙摆, 朝着礼堂外走去了。
　　也不知道她怎样才能走出戒备森严的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