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伸手抚向面前垂落的山海焱龙须,冰凉,脆弱,似乎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其捏碎。
这可是上古奇木,神话中可以修炼成精的存在,哪怕没有产生灵智,但植物本身有着趋利避害的感知,其极强的阳气是阴气的克星,但同样,阴气也会伤害它的本源。按理来说,被人强行施法成了封印守护井口,即便本体动不了,也能通过改变根须的生长方向保全自身。
可是,山海焱龙须却将根深扎于此,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抵挡,而是在消减阴气,代价便是它的生命。
墨家术师的特别之处,是能够借助草木之精沟通天地,所以他们对植物有着特殊的感情,那是一种亲近、感恩,类似于同伴的情感,也最能感受到草木的状态和情绪。
都说草木无情,其实只要是生灵都有感情。
现在莫希触摸着山海焱龙须,就感受到了无尽的孤寂和绝望,这些根须是它主动向下延伸的,生灵有着求生的本能,可是它却在求死,因为在这无尽的岁月中,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阴气入侵的折磨,十年、百年、千年……甚至到生命的尽头。
“你知道吗,山海焱龙须全盛时期,会形成天然的毒火煞,方圆五百里久旱无雨,焦土遍地,寸草不生。”莫希忽然开口说道。
唐瑾心想莫非西游记里的火焰山就有一株山海焱龙须?不过察觉到莫希情绪不对,他只是默默听着。
“可这不是它的错,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莫希轻轻抚摸着灰白的焱龙须,像是承诺一样郑重说道:“我一定要破了这个局,让这孩子得到解脱。”
守护着井口的山海焱龙须太可怜了,就像是火龙被困在冰原,炙热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一点一点冰冷,那种一时死不了,等待死亡的日子才是最折磨的。
莫希手中的焱龙须火光似有感悟,忽然歪向灰白的焱龙须,微微地窜动着,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悲痛哀伤。
唐瑾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把山海焱龙须说成为“孩子”的莫希,肌肤如玉,五官绝美,卷翘的睫毛微微垂着,目光怜悯中带着哀伤,在跳动的火光中,神圣得像是九天玄女,美丽不可方物。
唐瑾忽然心跳漏了一拍,以前总觉得与鬼打交道的莫希,像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丽妖娆却又让人退避三舍,此时才意识到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着神奇力量善良勇敢的女孩子。
不过她那些手段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唐瑾详细调查过莫希,对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了如指掌,可也找不到任何关于她拜师学艺的线索,而且似乎莫尔对此完全不知情,不然莫希也不用特意瞒着他--
等等!莫尔!莫希!
唐瑾脑子里忽然劈下一道闪光,呼吸霎时急促起来,难道他弄错了!一年多年遇到莫尔只是个意外,他真正要找的人是莫希!
是了,这样神奇的女孩,更符合命中贵人的设定!
唐瑾心念急转,瞬间联想到很多事情,那晚在曼荼街,他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鬼,之后身体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五感变得灵敏,精力更加充沛,哪怕头晚没睡好,第二天也不会太困……这些都是遇到莫希才发生的。
“喂!这种地方你都能发呆,快点跟上,丢了我还得找你。”莫希走了几步,见唐瑾还在原地发呆,十分地不满。
唐瑾眸光一闪,将复杂万千的情绪压在心底,快步跟上,煞有介事地说道:“别催,我在研究路呢。”
“呵,唐二少研究出个所以然了吗?”莫希头也不回地嗤道。
唐瑾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说道:“要我说的话,这里就是个迷宫,垂立交缠的焱龙须会影响视觉,使人迷失方向,大概就是那位特警说的鬼打墙吧。”
“眼力不错,山海焱龙须的阳气与此地的阴气相互冲撞形成阴阳煞,使得这里成为一个天然迷阵,想要走出不容易,待久了还会产生幻觉,就更难走出去了。”
“迷阵!你知道路吗,我们快点走,我可不想出现幻觉。”
莫希觉得好笑,“放心!你不会产生幻觉的。”
“为什么?”
唐瑾好奇,他觉得莫希的语气太过笃定。
“因为有我在,没有出不去的迷阵。”
当然,对于聚灵体而言,只要不正面对抗鬼怪的精神攻击,还不至于被这点煞气影响。
这里的路很不好走,地面高低不平,随时得提防突然冒出的石头,还有不知从哪延伸过来的焱龙须,也不知莫希怎么带的路,有时候朝前,有时候又后退,时不时得攀着焱龙须跃过去,或者从相互缠绕的焱龙须缝中穿过。
走了好一会儿,一面土墙横在两人面前。
唐瑾眉头蹙起,难道走错路了?
莫希神色不变,将火把咬在嘴里,来到墙边,踩着左侧的焱龙须,借力轻轻一跃,双手拉住上方的焱龙须,腰腹暗中使劲,身子一旋就转上去,动作轻盈灵敏得像只猫,稳稳的落在上面的墙头。
她把火把重新拿在手里,对着下方的唐瑾说道:“能上来吗?”
借着她手里的火光,唐瑾才发现这土墙上方是有空间的,朝莫希比了个ok的手势,助跑两步后朝焱龙须借力一蹬,反方向弹起攀住墙上沿,手用力就将身子带上了墙头,动作帅气,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看得莫希心中叫了一声好,还以为唐瑾养尊处优的会给自己拖后腿,没想到身手这么好,之前低估他了。
“看不出来啊唐二少,身手不错!”
“彼此彼此,莫小姐更让鄙人惊讶,简直是巾帼不让--小心!”
正在这时,一条两指粗细的小蛇从焱龙须窜了出来,直扑莫希后颈。
唐瑾一把将她扯过来,出手迅疾如电,捏住那蛇的七寸,用力朝墙下摔去。可他万万没想到墙这头会是个楼梯,这一扯一摔太过用力,被捏得奄奄一息的白蛇飞出去瞬间,他连带着莫希两人也因为重心不稳朝楼梯摔了下去。
第036 蛇堆
一男一女意外摔倒,电视剧里必然是慢镜头的翻滚动作,含情脉脉对视到天荒地老……现实是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身形刚稳住,唐瑾就仿佛被火燎似的将莫希推开,迅速抱着胳膊弹了起来。
摔下来的过程,因为唐瑾特意保护,不断用手撑着地,所以莫希没受什么伤,但最后这一推,却让她后背被地上的石块硌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莫希恶狠狠地骂了声娘,顺起手边的一物朝唐瑾砸去。
脱手后,莫希才感觉到那东西触感不对,滑腻、冰冷……
火把掉在楼梯上,唐瑾看不清周遭,听到风声下意识侧身避开,接着就听莫希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唐瑾被吓了一跳,被砸的是他,她倒是叫得像被踩尾巴的猫,刚要有所反应,就被莫希拉着重新跑上楼梯,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嘶--你干什么,轻点,疼!”唐瑾吃痛呼声,石阶损坏有些严重,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碎石土块,为了护住莫希,他身上多处磕碰擦伤,尤其胳膊最严重,偏偏还被她不知轻重的抓着。
“疼死你算了!”
莫希气呼呼地放开他,蹭蹭蹭把焱龙须火把捡过来,朝刚才他们落下的地方照去,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那个平台边缘密密麻麻的都是蛇,一条挨着一条,交叠缠绕着,最粗的有碗口大小,头尾都淹没在蛇群中,看不出有多长,各式各样的蛇都有,花花绿绿的一大堆。
唐瑾头皮一阵发麻,倒不是怕蛇,只是单纯的恶心,这种视觉冲击让他恶心到想吐。
莫希也不怕蛇,但架不住数量多啊,一想到刚才躺在蛇堆中,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稍息立正站好了。
“唐二少,托您的福,我们刚才在蛇堆里打了个滚。”莫希怨道。
唐瑾恶心得头晕眼花,还不忘为自己辩白,“那是意外,何况也是为了救你!”
“一条小蛇而已,火把一燎就能解决,这可是一堆诶,埋也能把我们埋死。”
莫希其实有发现攻击自己的小蛇,正准备给它一棍子,谁知唐瑾动作那么快,英雄救美--就把两人救到了蛇堆。
唐瑾挑眉,觉得这女人不知好歹,刚才那可是条活蹦乱跳的毒蛇,而下面这些蛇数量虽多,但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不然早就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忽然,他表情凝滞了一下,下方好像有什么响声,稀里哗啦的,很轻很缓。
莫希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盯着蛇群看了半天,说道:“这些蛇好像没什么攻击力,中间的位置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刚才他们就是摔倒在中间,才避免了与蛇群亲密接触。
唐瑾被她出声拉回思绪,发现确实如此,平台边缘都被蛇群占领,唯独中间没有一条蛇,甚至能感觉出,那些蛇在小心翼翼避开中间那条路,而且也没爬上楼梯。
既然蛇群消极怠工,莫希也就不怕了,下到最后一阶石梯,用火把照着看了看,伸出手指抹了一下石阶,放到鼻尖轻嗅,辨出雄黄、苍术、半边莲、青木香等混合药材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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