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注意到他的用词,问道:“被舍弃?是空城吗?”
“是空城,但见到这座城的人却能描述城里的建筑格局,民房里地毯的花纹以及橱柜样式,他们进城后,在城里最大的一棵胡杨树上,发现了厌火二字。”
唐瑾听后有些失望,“这和当地传说差不多啊,幽灵古城,空无一人,屋里有没来得及出锅的饭菜,甚至还热乎着呢。啧,都没有点新意。”
“有时传说未必全是杜纂,别的不知道,至少他们的话部门信了,这才发起了双十行动。”
莫希一直安静地听着,她在想为什么这两字不是出现在建筑上或者石碑上,而是出现在树上,是被人刻上去去?还是--她蜷了下手指,发现手心里全是汗,“那……那两个字是怎么出现在树上的,刻上去的?”
“不是。”陈夜御轻轻摇头,“据他们所说,这两个字是树皮上本来的纹路,要不是颜色偏青还看不出来。”
莫希拳头一下捏紧,心脏也随之狂跳起来,虽然有所猜测,但得到证实后还是让她呼吸都都停了!
墨家人习惯利用植物做标记或者传递消息,在树上留言就是其中一种,这种法术以草木之精施展,故而颜色偏绿……只是留言通常都是隐秘的,需要配合秘诀方能看到。
光有“厌火”二字,又是明文显示,不像是传递消息,更接近于任务标记。
因为墨家法术博大精深,不可能全而习之,根据个人能力,侧重点也会不同,有人擅于对付致幻鬼魅,有人主修法器杀伤力强,有人在搜索召唤方面强大……当遇到自己对付不了的存在时,墨家子弟就会做上标记,通知家族派合适的人来处理。
陈夜御口中的“厌火”二字,给莫希的感觉就是“标记”!
“那个古城,后来,就是双十行动的时候,你们见着了吗?”
“没有。”陈夜御叹了口气,“找不到,一直都找不到。”
这次轮到罗旭纳闷了,“不对啊,不是找到了吗,不然怎么会……怎么会发生那些事。”
陈夜御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发现古城的那些人离开时在原地布了个阵,为了下次能顺利找到。你应该还记得吧,当时我们在县里待命,师祖他们去找古城。”
“记得,他们先后去了三次才找到。”
“是啊,花了很长时间,其实找到的不是古城,而是之前留下的阵。”陈夜御低下头,十分苦涩地说道:“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见到那座传说中的厌火城,很多人都觉得受了骗,就连我也曾怀疑过,也是从那时起部门的威信力开始下降。”
“不过--”他看着从身边爬过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人脸魅蛛,神情变得复杂难测,“有了这次经历,我才觉得,当年那些人是真的看见了古城吧。”
罗旭一怔,“你是觉得,他们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也陷入了逼真的幻觉中?”
陈夜御低声道:“大概吧,幻觉……也许是真的。”
真的是幻觉,还是幻觉是真的?
罗旭觉得自己越发迷糊了,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发生的事都那么模棱两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刚了解了其中一个真相,又陷入了更大的谜团中。
没人说话后,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只是安静是相对的,汇聚在一起的人脸魅蛛有些躁动,张牙舞爪的挥着蜘蛛腿,身子时不时跳起又落下,红色要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忽然数道火舌喷出,随之传出几声奇怪的声音,像是猿猴的叫声,然后啊啊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蜘蛛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陈夜御感叹:“传说厌火国人以炭为食,能从口中喷射火焰,原来是真的。”
罗旭纳闷道:“可是书里记载,厌火国有一种食火兽,名为祸斗,形状像是犬,也能喷火,怎么在这里会变成蜘蛛了?”
莫希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幕,手指紧紧交织在一起。
罗旭说的不错,在墨雪萤的记忆中,厌火国位于南方,曾经三足金乌落地食草之处。国人以炭石为食,当地的食火兽祸斗,有一说是火神祝融的助手,通体漆黑,外形和狗差不多,吞火食,排除的粪便也带火,经常引起大火带来灾害。
后来厌火国作乱,南方频发大火,千倾良田被烧毁,不少村庄百姓丧生祸害,墨家派人调查后,和青玄派联手铲除作乱的厌火国,再之后,这个传奇性色彩的国家彻底消失了。
这是墨家古籍上记载的事件,发生在第三十九代家主任职期间。
也就是说,早在墨雪萤出生很久以前,厌火国就消失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从南方跑到了西域隐藏起来了?
轰隆--
数声巨响,连地面都在颤抖,地震山摇间,不少碎石簌簌下落,惊扰了正在“开会”的蜘蛛群,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好好的路不走,你偏向砸石头,弄我一身灰!”
沙石灰烟散尽后,从上方的洞口走出一个人,云袖白衣,长发高束,用扇子捂着脸。
在他后面是个娇小的女子,同样一袭白衣,只是手袖裤角都用缎带绑起来,特别利落轻灵,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娇小的她肩上扛着一柄大锤,差不多有半个她那么大。
莫希蓦然睁大眼睛,身子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陈夜御的声音轻轻响起,“雪萤,之前和你说的,我被蛛丝困住后看到的画面,就有他们两个人。”
第178 娇小女和骚包男
这两个人莫希并不认识,但她一眼就看见了两人衣服肩部用银丝绣着的墨家族徽。
其实两者离得远,银丝锈在白衣上也不明显,光线又暗,但那特殊的形状早已刻在她的脑海里,绝对不可能看错。
居然是墨家人!
自十六老祖之后,她又看到了族人,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幻境中?
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震惊了莫希、唐瑾等人,厌火国人也炸了,又是喷火又是吼叫,拼命挥着手臂,数只人脸魅蛛就迅速朝着两人爬去,这些蜘蛛都有着真正的人脸,男女老少,基本都是定格在临死前的表情,惊恐、慌张、绝望……黑暗中好像是这些垂死挣扎的脸在半空飘浮,画面异常惊骇诡异。
“发什么呆,我们时间有限,速战速决!”
那位娇小的女子来到洞口,把大锤从肩上拿下来,抡起来使劲朝旁边岩壁使劲一砸,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石块飞溅而出,击中爬过来的人脸魅蛛,发出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般的声响。
她跃身跳下,轻盈地落在其中一只蜘蛛背上,跟着落下的还有大锤,铜墙铁壁的防御不堪一击,彻底四分五裂,她半点不停留,迅速跳到另一只蜘蛛身上,依旧是一砸,然后继续跳……
就像打地鼠似的,一锤下去就解决掉一个,首批进攻的蜘蛛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全军覆没,看得“旁观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还是人吗!太特么强悍了!
娇小女冲到地面时,蓄势以待的蛛丝瞬间袭来,像个巨大的白网从天而降。
“雕虫小技!”
她轻蔑地哼了声,把大锤往脚边一丢,“咚”的一声,顿时把地面砸出个坑,数道闪电裂痕朝四周蔓延。
姜军看得目瞪口呆,“天!那锤子得有多重啊!”
莫希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关于这两人的回忆,扇子、大锤……可心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一幕。
娇小女站定后,看都不看一眼即将到面前的蛛网,双手翻飞,口念咒语,并指在空中画了个弧,指到之处火光闪现,气势如虹,瞬间点燃了蛛丝,白色的网还没完全落下就被火海吞没。
嘶--数道倒抽气声同时响起。
因为这女人的强悍,更是因为,这手法他们见过,莫希引火时也是用的同样手诀!
连陈夜御都惊得无以复加,说话都有些结巴,“雪萤,你……你和他们是……”
震惊、怀念、困惑……莫希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使劲咬了下嘴唇,才艰难地说道:“他们大概是我的……前辈吧。”
唐瑾也看见了两人身上的那个标记,莫希曾说代表着她的师门,也就是说,这两人和她同属一脉!她不是一直在找师门线索,这会儿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看起来有些怅然。
“难怪你那么厉害!”罗旭由衷感叹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这一脉我是服气的!”
莫希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一抹黯淡。
厉害吗?不,她一点都不厉害,从前在墨家她就很弱,虽然是因为魂魄不全,但废材也是事实。现在能够施术了,却又受天地灵气的限制,只能施展一些低级法术,连中级法术都没尝试过,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需要施展中级法术的存在,如果她还在墨家,会不会变得厉害起来,让当年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刮目相看……
手被轻轻捏住,莫希的思绪被拉回,见唐瑾握着自己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眼睛是看向前方的,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了她,莫希顿时放松下来,有些好笑自己怎么了,看到厉害的前辈就自惭形秽?如今根本没必要证明什么给谁看,墨雪萤已经没了,即便她还在墨家,说不定连法器都驾驭不了,更别谈什么变得厉害,命运让她成为了莫希,一定就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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