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倾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老掌门道:“那就由清徽受刑吧。”
“不!”书言站起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让师叔替我受刑。”
老掌门喝道:“你闭嘴,一切由你师叔做主。”
书言还要说什么,褚云倾突然道:“云殇,你忘记你姓什么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迷茫,因书言入门时登记的名字是云殇,众人便顺理成章地认为她姓云,听褚云倾的意思,她似乎另有它姓?
书言耳边又响起自己叛出天一派时,褚云倾说过的话——“我是你的夫君,自然应该护着你。”
她将下唇咬出了一排印子,终究点了头。
第127章 凡界历练(八)
她知道那些凡界的刑具根本伤不了褚云倾,可他堂堂元婴真君,无数人敬仰的剑圣,竟要当着众人的面受刑,光是想想都觉得屈辱。
可他就那样坦然解衣,趴到了刑凳上,仿佛为她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别过头,努力不去看他。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却一直那样宠着她、护着她。对于一直生活在泥沼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真心相待更让人沉沦的了,她也有七情六欲,她的心并非是铁做的,无法不为他做的一切而感动。
她的心很痛,如果他没有杀害义父,她将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可是隔着血海深仇,他们如何能够相爱?
义父的恩她没来得及报,义父的仇她却不能不报,这是她能为义父做的最后一件事。
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她的心也几乎被那鞭子抽得粉碎。
明明只是半刻钟的事,书言却总觉得像是过了几万年,直到鞭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身前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摊水渍。
褚云倾从刑凳上下来,若无其事地将衣衫重新穿好,走到她面前,牵住她的小手,对老掌门道:“师父,弟子先告退了。”
厅里静得落针可闻,老掌门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冲褚云倾挥了挥手。
回去的时候,书言一路都低着头,褚云倾紧紧握着她,像是带一个迷路的小孩回家。书言吸了吸鼻子,想说声谢谢,却突然闻到他身上传来一阵血腥味。
她下意识便往他的背上望去,果然见到他的白衣已经被血染红,竟像是受了重伤。
“怎么回事?”她惊愕地问。
褚云倾拽了拽她:“回去再说。”
她再问,他并不答,只牵着她往回走去。
等到进了西苑,书言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倔强地望着他:“凡界的鞭子怎么会伤到你?”
褚云倾笑笑:“我没事,不过是点小伤。”
“告诉我。”书言坚持。
褚云倾叹口气:“那条鞭子……是靖阳尊者留下的。”
书言不解:“师父早已料到会发生今日之事?”
褚云倾摇头:“我不知道。”
书言拉着他进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真的要看?”
“嗯。”
“好吧。”褚云倾将衣服脱了下来。
书言见他背上纵横交错数十道鞭痕,鞭鞭见血,一时没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褚云倾转身看着她:“这点小伤无碍的,别难过。”
书言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女儿心思,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扑到他怀中,哽咽着问道:“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是你的夫君,我……”
“若你不是呢?”书言打断他。
褚云倾静默了片刻,才道:“书言,我喜欢你。”
从前他便说过喜欢她,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剑圣,而她却是被嫌弃和厌恶的那一个,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她怎敢相信他的话?
可是现在她信了。因为相信,才更痛苦。
她明明也那么喜欢他,却没办法对他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一想到两人之间最终的结局,她的心就像是在滴血。
褚云倾没有得到她的片言只语,也不介意,柔声道:“去歇息吧,我没事。”
“我给你上药。”书言哽咽道。
褚云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书言跟随李靖阳那么多年,身上自然有不少好东西,虽然李靖阳并不精于炼丹一道,但他在上界得到的疗伤药却并不比止水真君的差。
褚云倾躺到床上,书言用清水将他身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再将药膏细心地涂抹上去。指端下的肌肤明明是清凉的,她却总觉得灼热无比,仿佛有谁在她心里点燃了一道又一道火焰。
察觉到她的呼吸不稳,褚云倾轻声道:“若是觉得烦闷,不如我带你下山走走?听说云山派方圆百里之内风景极佳,就当是去散散心。反正你刚进阶不久,也不适宜继续修炼。”
书言想了想,自己虽然被褚云倾救了回来,但心神激荡,很容易再次走火入魔,出去走走也是。于是点了点头。
褚云倾的伤势虽重,到底是皮外伤,休养了几日便无大碍了,只是那些伤痕依旧狰狞,每每在换药时见到,书言心里都翻江倒海的难受。倒是褚云倾始终淡然,并不以为意。
因为他受刑一事,无论是魏家父女还是执法堂长老,都因为心虚而不敢上门打搅。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褚云倾真的会不屑一顾护着书言,那么要想动书言,就要考虑是否得罪得起褚云倾了。
这次褚云倾甘愿受刑,不过是看在老掌门和余万山的份上,若是再有下次,难保他不会反击。凭他的武功,一旦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都消停了。
约莫过了十来日,褚云倾的伤势已经大好,便带着书言下了山。
两人随便找了个方向,信步往前走去。其时正是凡人界的春季,草长莺飞,一派兴兴向荣之象,书言心中的烦闷也不知不觉少了很多。
她小时候经历坎坷,被义父带到修真界以后,又整日因为灵石而奔波,及至义父遇害,之后便一直潜心修炼,意欲报仇,从未有过如此闲适的时刻。
此时回想起来,竟全然不知修真界有何风景,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在天玄峰初遇褚云倾那日,峰上的奇景。
“在想什么?”褚云倾问。
大约是美景怡人,书言心中有感,对褚云倾的敌意也便少了很多。闻言答道:“其实凡人界的景色不比修真界差啊。”
“凡人界、修真界,甚至上界,风景各有不同。其实谈不上哪里好,哪里差,只是个人的心境不同罢了。”
书言望着远处碧草幽幽,说道:“师叔修为高深,心胸豁达,眼中的风景自然也与别人不同。”
“那么你呢?”褚云倾问,“又是什么挡住了你的眼睛,蒙蔽了你的心,以至于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书言一惊,下意识便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抬头望去,却见他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在向晚辈传道,而非有意针对什么。
只听他又道:“你的心魔还在吗?”
当初书言在天玄峰上走火入魔,褚云倾救了她,之后得他指点时,曾说道自己的心魔太过强大,无法战胜。想不到褚云倾竟然还记得。
她不自然地点点头。
“依旧无法战胜?”
她“嗯”了一声。
褚云倾突然叹了口气:“若你的心魔是靖阳尊者,我收回曾经的话。”
书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当年她才十二岁,根本从未见过李靖阳,他又怎么成为她的心魔?
褚云倾正色道:“既然你的心魔依旧,为何你的道心却不再坚定?”
这些日子来她的心不在焉,她的愁肠百结,他虽未当着她的面提及,却全都看在眼里。
“心魔之所以成为心魔,便是因为你放不开它。若你只把它当做一个需要达到的目标,而不是横亘在自己修真路上的巨大阻碍,那么,心魔便会随之消失了。”
书言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是啊,就算自己和褚云倾修为境界相同,亦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今她才金丹中期,而褚云倾却已是元婴中期了。报仇这件事,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在没有能力杀他之前,自己实在不必纠结。
她专心欣赏起风景来。
两人在原野上缓步而行。褚云倾依旧一身白衣,书言离开云山派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妖后给的牡丹花瓣衣,一白一粉两个身影,虽则书言还是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从背后看倒也赏心悦目。
“日后若靖阳尊者肯放人,我带你去别处看看。”褚云倾给她讲了些自己游历时所见过的美景,书言听得津津有味。
气氛和谐,她神色轻松,甚至调皮地去摘草地上的野花。褚云倾见她少有地露出了孩子的天真,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抹笑意。
如果没有在路上遇到欧阳明远,书言的这趟出行大约会很圆满。
当时书言正站在一座山坡上,褚云倾则在离她数十丈的地方负手而立,她看着他白衣翩翩的身影,一股仰慕之情偷偷从心底升起。
褚云倾远远地冲她点了点头,她一时有些羞赧,于是转过了身子。却见另一边的坡下,青衣修士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神色甚是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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