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他的身后,淡淡地道:“你的姑母有法子另你成为五行驭灵师。”
萧照猛然抬头,错愕地看看父亲,又看看姑母。
父亲道:“萧氏一族虽枝繁叶茂,但我们这一房,也就我们三人是血脉至亲。阿照,你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无论花怎样的代价,我与你姑母都势必要让你成为人上人!”
萧照的父亲当年没能成为五行驭灵师,便醉心于禁术的专研。莫非是父亲是要想要靠禁术让他获得灵力?
萧照没有猜错,但他只猜到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庄子上再次见到洛梨。
她被锁住了琵琶骨,蜷缩在墙角。原本倾城绝色的女子,因为极度的虚弱而陷入了昏迷中。
父亲以为他害怕,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五行灵力本是隐藏在血脉之中。你的血脉之中虽没有灵力,但是她有,只要抽取她心头的精血,再注入到你的体内,那么你的血脉里便会萌生出灵力。”
萧照踉跄着后退,“不,不!”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
姑母扶住了他,并将一把匕首塞进他手中,“阿照莫怕,你只需走上去一刀扎进她的心口即可。你将会是她心头精血的宿主,所以这一刀只能由你来,旁人不可替代!”
匕首闪着寒光,冰冷冰冷的。萧照想丢掉,可是姑母却握住他的手,强行推着他一步步靠近她。
曾经,他多么想靠近她。可是此时,当他身不由主,被逼着往前,而她近在咫尺时,他害怕了、慌乱了,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母亲死时那般的无助,眼泪不争气地滚落。
当年姑母还未出嫁,在他母亲的灵前,她抱着他,哄着他,给予他母亲般的安慰。现在,她依然在抱着他,轻声安慰着,“阿照不怕。她是阴阳司主,拥有强大的五行灵力,只是取一点心头精血,并不会要她的命。等她醒来后,也并不会知道是你做的。”
“不!不不!”
“阿照,难道你想一生平庸,如你父亲一般在家族中受人轻视?难道你不想成为五行驭灵师吗?相信姑母,只是取她点血罢了,并不碍事。”
一生平庸?受人轻视?
不过只是一个刹那,他的脑海中便依次浮现出族中兄弟们往日嘲笑他时的情景,长辈们过往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的傲慢神态。若是他们知道他没有灵力,只怕更会看轻自己吧?
他侧头看姑母,声音似透着几分恍惚,“她,她真的不会死吗?”
姑母轻轻地笑了,“不会。只是失一些血罢了。”
“事后,你们可会放了她?”
“自然会放。”姑母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上握着匕首,匕首的刀尖已抵在洛梨的心口处。
姑母的声音似带着几分蛊惑,“扎下去,用她的血替换掉你的血,今后你便是五行驭灵师。萧氏家族会以你为荣,朝堂之上会有你的立足之地。扎下去!”
锋利的刀尖刺破了她的衣衫,刺入了她的血肉,深深地没入了心口处。
那昏迷中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美丽无双的眼眸中弥散着惊恐与痛苦。但是惊恐与痛苦又在瞬间化为一抹厉色,狠狠地瞪着萧照,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摄力。
瞬那间,萧照松开了手,他转过身就想逃。然而,禁术已经启动,他听到父亲低沉的声音在喃喃地念着他听不懂的咒语。
红色的血如同雾气一般迅速弥散在周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见父亲和姑母,看不见被他扎中了心口的洛梨。只有血色,不断加深的血色,笼在周围。他想逃,脚却好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给钉住了,寸步难移。
“痛!”心头口传来一阵剧痛时,他方才发现,有一股血柱刺入了他的心口,仿佛是灵蛇一般,疯狂地往里他的身体里钻。而痛感也在瞬间加剧,痛到窒息,痛到身体已无法承受时,他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往昔如梦
迷迷糊糊中,萧照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碧菡湖畔。而她,凭栏而立,风华绝代,一笑倾城。
她对他说:“多俊的孩子,长大了必然出色。”
抬手一挥间,清风徐来,繁花盛开,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只余下憎怒之色,“萧照,你居然妄图谋害本司主,其心可诛!”
刹那间,满树的繁花摇落如雨,枝叶迅速地枯竭,清风化为寒风冽冽刺骨。
萧照瞬间被惊醒,梦里的景象尽皆消失,漆黑的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而心口处,却是一片火热,仿佛有团火在熊熊燃烧。明明已经是深秋时节,凉气已至,但他却如置酷暑般,燥热难耐。
他摸着黑趿了鞋,走至门口,一拉开门,月华便倾了他一身。
月光下,那个小小的少年默默地走出院子,走过长长的游廊。走进了树荫,又步入月光下。最后,一直走到庄子最深,最隐蔽的一处小院子前。院子大门的锁开着,门是虚掩的。他一闪身,就进去了。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萧照没敢直接推门进去。他趴在窗子口,看到屋里有人影在晃动。
姑母的声音透着几分怨毒传了出来,“洛梨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高高在上的阴阳司主又如何,最终,你还不是会死在我手里?”
透过窗缝,他看到洛梨虚弱地靠坐在墙角,眼神冷冷地看着他的姑母。
“自你到建安后,所有的人便捧你敬你,无非是因为你能掌阴阳五行。可如今你心头精血已失,灵力将一点点流逝。你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阴阳司主。但,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姑母背对着他,所以他也看不清姑母脸上的神色,只听到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愤,“我会让你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干,我要亲眼看着你痛苦地死去。你此刻有多痛,我对的恨便有多深!”
洛梨那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冷笑,顾自闭上了眼。从头自尾,却是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姑母恼怒离去,她前脚刚走,萧照后脚便进来了。
洛梨依然闭着眼睛,不理不睬。
萧照道了句:“我放你走。”然后便要去解琵琶锁,弄了半天,除了将她的伤口处弄得更疼之外,根本无济于世。
洛梨终于开口,“那是需要驭金之力才能解开。但是,火能克金,你现在应该是驭火师了吧。”
萧照点了点头,他的胸口确实是有团火在燃。
洛梨道:“可是你还不会运用能力,所以,想从我这套出驭用火灵之法?你的姑母趁我伤神醉酒之际抓了我。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萧照咬了咬牙,转身跑了。
洛梨冷笑着,果然是个孩子,被拆穿了就面上挂不住了。
但她没料到的是,仅仅只隔了两天,萧照又偷偷的潜了进来,他动了动手指,竟然就凝起了火灵之力。
“吧嗒!”琵琶锁开了。
萧照小心地替洛梨除了锁上的铁链,又掏出止血的伤药散在她的伤口上。
洛梨道:“想不到,只隔了两日,你就已经能驭火了。”
一般五行驭灵师不像阴阳司主那样,可以随心所欲的调用灵力。他们在开禁之后,需要花下少则半年,多则数年的时间去学习驭灵之法。之所以要这么久的时间,乃是源于驭灵需要配合咒语,咒语有千千万万,能完全消化熟用需要不少的时间。而萧照,为了能帮洛梨解缚,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遍阅了各种咒书,方才找到能解开琵琶锁的方法。
所幸,他是火,火能克金。
洛梨临走之时,萧照问她:“你是不是很恨我?”
洛梨道:“上天是公平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你还小何必非要掺合到那趟混水里呢?”
小小的少年紧崩着脸:“其实,那日我扎你一刀时,是真心希望能从你那里得到力量。我想成为萧氏一族的骄傲,我想做名垂千古的大将军,我让自己的名字流芳万世。而现在……”
“我已是驭火师了”,他伸出手,掌心中有一团火在跳跃,“只是我最初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失去灵力。”
洛梨问她:“若是你知道呢?”
萧照没有回答,他看着洛梨拖着虚弱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入月光下,又没入树荫里,最终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同样的话,子夜也在问:“你若是知道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后来又会因过度虚弱难产而死,那一刀你可还会扎进去?”
“此一时,彼一时。”萧照苦笑了起来,“当时以为权势是至关重要之物,可是当得到了之后,就会发现得到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我父亲因为动用禁术,自身遭到反噬,不过几年便去世了。我虽成为了萧氏的顶梁柱、朝中权臣,可是到头却仿佛南柯一梦。梦醒后,连我最爱的女人,都已无力守护了。”
朵儿已经打来了水,子夜接过巾子轻轻地给萧照擦去脸上的污垢和血迹。
她说:“阿照,我会救你的。”
萧照摇头。
擦净了脸,她又开始替他梳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