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里的菜园子经过几年的耕耘,乡土气息越发的浓郁起来。好在萧照性格冷清,不喜欢在府里举办宴会,也基本不在府里接待访客。否则,旁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到了乡下呢。
菜园边上,大黑正窝在黄瓜藤下呼呼大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大黑狗眼一瞧见是萧照,“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就蹿到园子深处去了。
自从去年这狗跤坏了萧照上朝穿的官靴,被萧照一怒之下烧焦了尾巴后,每每碰到萧照它就远远地躲开。
子夜依旧穿着身男装,头上则戴了个草帽,挎着个竹篮子摘黄瓜,瞧见大黑溜得贼快,正纳闷间,就瞧见了萧照,于是便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地里走出来,“我说大黑怎么溜得那么快,原来是大将军回来了。今儿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这时的阳光还很晒人,子夜两颊红红的,挺翘的鼻子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儿,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是笑成了弯弯的新月,新月里又好像有星星,亮亮闪闪的。
萧照本心里的烦闷,可在看到她笑颜的那刻,一切的不愉快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日头这么大,你为何不等太阳西沉后再摘黄瓜?”
“现在摘了,才好赶紧用井水镇着,到了晚上才够凉,做成的凉拌黄瓜吃起来爽口开胃。”
子夜说着拿出一根黄瓜在袖子上蹭了蹭,递给萧照:“偿偿,新鲜着呢。”
萧照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清脆爽口,十分解暑。若是搁以前,以萧照的讲究他才不会碰这种连洗都没洗过的黄瓜,可是跟这丫头处久了,便也近墨者黑了。
子夜也拿了一根,大口大口地嚼着。
“黄瓜虽好吃,但是你每年都种这么多,吃到后来总是会腻。”萧照的吃相很斯文,黄瓜园畔,冷俊的公子手持黄瓜,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画中人一般。
相比之下,子夜吃的作动作却是粗旷很多,连说话时口里都带出点黄瓜渣:“腻?往年的黄瓜府里的人不是都挺爱吃的吗?”
萧照道:“那是大家给你面子。一样东西再好吃,也总有吃腻的时候。每年从春末的鲜黄瓜,吃到秋后变成酱黄瓜,足足要吃上小半年,谁不腻?”
正好朵儿也来了,听到这话也赶紧点了点头。
☆、黄瓜风波
子夜叹道:“你们怎么都不早说?我今年的黄瓜可是比去年多种了足足两倍。本来还打算产量高就腌了吃到明年的。”
一听到要吃到明年,阿朵便是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
子夜低着头想啊想,忽然击掌一笑,“有了,吃不完,咱们还能卖啊!朵儿,快来摘黄瓜,明天我们就挑到市集上去卖!”
说着,转过身,开开心心地跑去摘黄瓜了。
朵儿跟在她后面哀叹:“堂堂大将军府却要干起了卖黄瓜的营生?”
萧照站在那里看着子夜带着朵儿在苍翠的黄瓜地里钻来钻去,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且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他的脸色却是渐渐地凝重了起来:我萧照的妻子,难道就只能是公主身份吗?
萧照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子夜与他处了这些年,旁的没学会,这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这不,说要卖黄瓜,第二天真就起了个大早,领着朵儿挑着一筐黄瓜,在市场上寻了个空位就吆喝了起来。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子夜甚至弄了套带男式带着补丁的粗布衣穿着,头上戴着个草帽,肩头还搭着个白汗巾,粗着嗓子喊着:“黄瓜唉,绿色无污染的黄瓜唉!”
朵儿在旁边实在是瞧不过去了,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你这样喊着也太丢人了吧?”
子夜转地头瞥了她一眼,“怎么丢人了?别人卖菜不都这么喊?倒是你,穿得这么鲜亮的,站在我边上也太不相衬了吧?”
朵儿道:“我小时穷,破衣服穿怕了,才不想再穿回去。”
正在这时,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到了近前,子夜连忙开始兜售黄瓜。
谁知道这人却不看黄瓜,只一个劲地盯着朵儿盯,说话更是轻佻:“哟,小娘子长得这般俊俏,跟着个臭卖菜的委实可惜了。跟大哥走,大哥包你吃香喝辣的。”
子夜顿时就火冒三丈,抓起黄瓜就往那人头上抽。
那人也火了,撸起袖子就要动粗,却被暗中保护子夜的暗卫揪走狠揍了顿。
接下来倒是没有什么插曲,也就是在卖黄瓜的空闲时候和旁边的小贩们拉拉家常、絮个闲话。
因为是早市,临近晌午时小贩们都收摊回家了。子夜数了数铜板,挑着剩下的小半筐黄瓜也开开心心地回府去了。
如此一连七八天,由于她为人热情,黄瓜品质又确实好,回头客渐渐多了起来。一筐黄瓜不消一个时辰基本也就卖完了。
小祝趴在府里养伤可是憋闷坏,眼见伤口愈合的不错,也不影响活动了,便也嚷着要跟来卖黄瓜。子夜见人手足,干脆挑了两筐出来。
夏初时节,即使是清早,也已有些炎热。子夜一边用摘下帽子扇风,一边对小祝道:“今儿好像比昨天更热了,等卖完这两筐了,咱们就去喝凉茶,街拐角处那家铺子的凉茶可好喝了。我和朵儿姐这几天都去他家喝。”
正说着,就见摊前来了位中年女人,在筐里挑挑选选了一会儿,道:“这黄瓜不错,怎么卖的?”
子夜笑道:“自家种的,当然好喽!四文钱一斤,十文钱三斤。”
那妇人道:“价钱还算公道,这两筐我都要了。”
子夜吃了一惊:“都要了?你家几口人,吃得了这么多?”
妇人道:“明天我家老爷要办寿宴,两筐不多。”
子夜为难道:“我这些天攒了不少老主顾,说好今天还来买的。若是全卖你了,我岂非要失信于人?”
那妇人奇道:“这做生意的谁不想早些卖完早些收摊?”
子夜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你买一筐得了?反正这条街上卖黄瓜的不少,缺的你去别家买。”
那妇人道:“我看过,整条街上就你家的黄瓜最新鲜。我家老爷挑剔,只要最新鲜、最好的。”
“可是……”
“你这人也忒死心眼了,这些卖完了,再去挑些来卖不就成了?你不是自家种的吗?”
被她这一提,子夜也觉甚是有理,“行,卖你了!”
那妇人又道:“两筐黄瓜我一个妇人拿不动,你们能不能帮着送到家里?可以多给些跑路费。”
“成!”子夜转过头又对身边的人道:“小祝你跟我去送黄瓜,朵儿你先回家叫两人帮你一起再摘筐黄瓜挑出来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卖。”
说话间已是整好的东西,和小祝一人一筐挑着跟那妇人去了。
走过两条街,又过了条河,却还未走到。子夜挑着黄瓜汗流颊背,忍不住问道:“大婶啊,你不是说你家很近吗?怎地还未到?”
“快了快了,就在前头转角处。”
又走了好一阵子,转了几个弯角,方才到了一处不太起眼的院落前。那妇人推开了门,热情地招呼着:“真是辛苦你们了,快些进来。”
进了门,子夜和小祝放下了黄瓜,那妇人就从里头端出了两碗凉茶递上来:“你们先喝着,我去给你们拿钱。”
天气本就热,又挑着重物走了这么远的路,哪有不渴的理?当下,两人便各抱一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紧接着便听到那妇人在身后笑出声来:“凉茶味道可好?”
“好,再来一碗。”抹了抹嘴上的茶渍,刚要将碗伸出去就觉得头昏眼花,手上力气也软了下来,碗就“咚!”的一下摔在地上。
她迷迷糊糊地道:“我莫不是中暑了,怎么头晕起了?”
最后耳中听到是小祝喊了一句:“不好,茶水有迷药!”以及妇人咯咯地笑声,笑声她头皮都要发麻。
当朵儿在市集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子夜他们回来,心知不妙,丢下了黄瓜赶紧就跑回了将军府。一边叫人去向萧照报告,一边发动府里的人去找人。
没过多久萧照便急匆匆地赶回来问情况,朵儿一边抹泪一边把上午发生的事尽数说了遍。
同时,萧福也沉着脸回来了,低声对萧照道:“派去保护子夜小姐的两位暗卫被暗算了。子夜小姐最后出现的应该是城东绿亭巷,那有座两进的宅院,原先一直是空置了,不久前才被人租下,不过附近居民说没见过主人什么模样,更没听说过要办寿宴。奴才方才带人去看过,宅子里已是人去楼空。想必子夜小姐已经被转移走了。很明显,此事乃是有人预谋良久。”
能悄无声音地暗算萧照手下的暗卫,对方来头必然不小。子夜虽说性子脱欢了点,但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会对她下手,且又有如此手段的人,并不难找。
子夜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处狭小幽黑的地方,还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在行走中的马车里。她的口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无法说话。手脚被捆着也不知道多久了,已经出现了麻木之感。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