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昀看时间,已经是午夜。
苏阅棠在客厅的沙发等她,没有丝毫睡意,眉头轻锁。
井昀一路不知怎么开口,而另她暂且放心的,是苏阅棠似乎也没打算过问,这会儿,不知能不能逃过。
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从卧室走出,他抬眸望过来,若有所思,井昀抢白说:“刚刚给红姐吃了药,是中药,安神的,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这照顾她,苏总,要不您先回家休息吧。”
苏阅棠不动,静静思考半响,银色的月光洒再他的侧脸,将那面上的棱棱角角勾勒得更分明。
明明那张俊美的脸,井昀竟从心底生出畏惧,他这模样,有种神往却不可接近的傲然气质,让人不得妄想半分。
苏阅棠起身,冷冷地问,像在审犯人:“赵锦红为什么出现在18层?还有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井昀回避他的目光,错身而走:“我……我不知道……我恢复的意识的时候,就是你拉我回来的时候。”她想了很多种说辞,可哪一种,似乎都骗不了人,何况对方是苏阅棠。
如果她实话实说呢?他真的能相信她能看见鬼吗?还是……把她当做一个神经质的女人?
隔了许久,她听见身后的苏阅棠只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明天还要上班,你早些休息。”
他离开后,井昀久久沉浸在方才的状况里出不来。
苏阅棠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她的?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井昀从包里拿出在“热带雨林”餐厅抽奖中的情侣对戒,剩下一只女士的,男士的被苏阅棠拿走。
井昀将那钻戒套向左手中指,指圈略大,戴着松,她恹恹地摘下来,安好地放回盒子里。
你想多了井昀。
苏阅棠会对你有兴趣?
从他刚才的态度便看得出来,你在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她摇摇头,努力将苏阅棠甩出思绪,可脑袋里又蹦出来今晚在“中心世纪城”18层发生的种种惊险,看来,她注定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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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小会儿,井昀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她真的觉得只睡了一小会儿,可整个过程就被梦从头到尾的充斥。
起初,梦里还算平静,她一个人来到“中心世纪城”的18层。
和她猜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这是一家浪漫而温馨的茶室,装潢很温暖低调,所有摆设都充满迷人的田园气息,仿佛置身事外桃园,它的主人应该是个女人,安静而内敛的女主人。
那差点索去她和红姐命的阳台,此刻整整齐齐地砌起花墙,兰花、芍药、绿萝、月季……花开的繁茂,颜色鲜艳欲滴。
大概18层荒废之前,是如此一番光景。
她站在阳台边,有所顾忌,没有踏出去,身后幽幽响起男人惊奇的声音:“有意思,你居然梦到我。”
井昀回头,真的是他。
他上下打量,微微一笑,绅士一般地伸出手:“井昀,再请你跳一支舞,你愿意吗?”
井昀撒腿就走,可他不是人,总比她动作快。
井昀被拉扯着回来,男人十分渴望得到答案的样子说:“十五年后的年轻人怎么追女孩?跳舞不行?不浪漫吗?”
井昀挣扎不开,反正在梦里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索性说:“很老土!土极了!什么新年倒数啊,烛光晚餐啊,跳舞啊,还有你这身西装,真的只会出现在上个世纪!很老土!”
这厮终于严重受挫了,将她放开后,自己又咕哝着说:“不对啊,这身西装明明今年中元节才烧给我的……我以为很符合现在的潮流趋势!”
井昀抱着手臂,挑了下眉:“你确定他不是在耍你?”
他满脸愁云惨淡,忽然,笑眯眯地看向她:“你这个阴阳眼!是我喜欢的类型!”
井昀“嗤”一声:“你这台词都有股浓浓的上个世纪的味道!还有,我不叫阴阳眼!”
他又“哈哈哈”地毫无顾忌地大笑。
井昀苦脸瞧着他,难得做鬼也做的这么开心!
“喂,我没有开玩笑,阴阳眼……不不,井昀。你呢,是阴阳眼,能看见我,还这么有趣,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他倾身,神神秘秘说,“只要你肯留下来陪我,我就再不找那个……什么红的。”
井昀:“陪你?陪你到什么时候?”
他理所当然:“你答应过的,永远啊。”
井昀斩钉截铁:“不可能!”
她想逃离梦境,便双手握在一起,用右手使劲抠着左手的虎口。
疼痛,也许可以让她迅速从梦中清醒。
男人却一眼看出她的企图,大力分开她两只手腕,牢牢扣在耳侧。
“啊!”
井昀被压在吧台边,诚惶诚恐,悬在她正上方的人换了副脸孔,冷漠而认真,说:“你不兑现承诺?那我只能再找个女孩……那个……和什么红在一起的,还有个小女孩,长得不错,年纪小,水水嫩嫩的……”
井昀想到了那天和红姐一起来“中心世纪城”的暖宝。
“不行!你不要碰暖宝!”
他了然一笑:“哦,暖宝啊,听名字就很可爱……人也一定非常可爱……”
“你!”井昀挣扎大喊,“不行!不行……”
“井昀?井昀?井昀?”
井昀费力在空中乱抓,试图摆脱恶鬼禁锢,可抓到的却是只柔软的女人的手。
“井昀!”
她长长地深喘了口气,终于醒过来,眼前,已从那人的得意洋洋、似笑非笑,转换成脸色苍白憔悴的红姐。
“你做梦了?”红姐起身,背靠着枕头,“你昨晚照顾我一整晚?”
井昀擦干额头的汗,确认自己还在红姐家的卧室里,缓缓平静下来。
暖宝,如果他真的骚扰暖宝怎么办?暖宝今天还要去“中心世纪城”……
“红姐,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井昀见她目光闪烁,刻意躲避,也于心不忍,但为了暖宝,井昀也顾不得了。
“不记得了!昨晚谢谢你,对了……你不上班的吗?”
红姐这一遭,如同大病一场,身子虚弱的不像话,提起昨夜,脸上更是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井昀:“我当然要上班,红姐,你知道这几天你在公司变成什么样子吗?”
红姐惶惶说:“我怎么了?对,你说的对,公司……元旦之前我不上班了,我请假,那我就不必去中心世纪城了!”
“红姐!”
她忽然大叫:“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井昀咬牙,心底一狠,将她床边的衣柜用力打开来:“红姐,你看看!这是你前几天买的衣服!自从你去“中心世纪城”谈好元旦活动的场地回来,你好像变了个人,公司同事都说你交了有钱的男朋友。而你这个男朋友……我也看见了……”
红姐惊恐捂着唇,衣柜装满五颜六色的裙装和质地薄透的性.感睡衣,这根本不是她一直以来的风格,这几日她都做了什么!她简直像中邪了!撞鬼了!
红姐颤抖起来,捂脸跪在床上大哭。
井昀将她扶起,低声安慰。
红姐哭够了,脸从手心里抬起来,如同掉了魂的人,愣愣地说:“你说……你看见……看见他了?是啊……还有几天,就是他的祭日,十五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苏:作者呢!作者呢!出来!
作者:大人,有何贵干!
老苏:请求加戏!
作者:有人请求加戏还这么狂帅霸酷拽吗?
第17章 世纪誓言(6)
(6)
十五年?
是,十五年。
那人反复强调过他已经死了十五年,而且每次提起都情绪激动,满脸的懊悔。
2015年即将到来,也就是说,他是2000年……离开人世的?
红姐沉默,双手攥紧被子,抖得不像话。
此刻的赵锦红,卸了妆,精神不振,嘴唇发白,满额头的虚汗,已不再是在行政部的办公间里呼风唤雨又刻薄世故的红姐,而只是个被吓坏了的女人。
井昀倒杯热水,递给红姐。她怔怔地接过来,似乎仍沉浸在回忆中,目光越来越暗,也越来越无力。
看来,红姐很有可能认得那流连在“中心世纪城”18层的男人。
红姐叹口气,说:“他叫瞿震霆……是‘中心世纪城’董事长原配的儿子,二零零零年一月一日凌晨,他从‘中心世纪城’十八层跳了下来。”
井昀气息不稳。
原来……是自杀?
红姐看向井昀:“我可以顺利谈妥场地,是因为我与‘中心世纪城’的行政主管属于同一期进入集团实习的大学生,第一期,首批。那年,一九九九年,我不到二十岁。你知道‘中心世纪城’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井昀摇头。十五年前,她也才十二、三岁,而且,她出生生长在北方,还未到过这个城市,自然不了解“中心世纪城”变迁的历史,不过,从字面上来看,似乎与2000跨世纪年有关。
十五年,如同弹指一挥间,井昀不禁怅然,既是集团长子,有良好的身家和背景,备受人人艳羡都来不及,为什么自杀?
红姐接着说:“中心世纪城的前身是国营商厦,后来体制改革,不少国营企业都纷纷破产,那里地理位置好,是一块大肥肉,不过,破产不久便被广州财大气粗的瞿家买下,几经改建和装修,成了今天的‘中心世纪城’。我记得太清楚了,‘中心世纪城’落成那年,正是要跨世纪的一年,1999年,应了一句俗话,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于是,董事长决定,就在2000年的元月一日,为‘中心世纪城’举行开业剪彩仪式。可……没想到……他的儿子就将在这个世界跨入新的世纪时……死了。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