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采并不知道扔只兔子也能扔出姿势来,她这时已经身入“仙民群众”的海洋中,小摊小贩们那叫一个热情好客。但凡小摊前有客站定,都热情招呼,区别对待,这区别对待是指,有人喜欢听人殷殷招待,有的人喜欢自己慢慢淘,冷不丁才需要摊主回句话。殷流采属于喜欢听人殷殷招待,天花乱坠一通夸买卖的。
“仙子,你瞧我这摊上,南来的北往的,各色矿石,尽皆齐备。只是不知仙子是剑修器修,还是法修丹修,若是剑修上好的海辰砂,若是法修选几样矿石回去叫同门炼个防御法器也好,攻击法器也好,都十分得用。仙子要是丹修器修就更好办了,我这里既有炼丹炉的材料,更有数不清的稀奇矿石,仙子眼神定比我好,必能从这一堆矿石里挑出上上等材料来。”卖矿石的摊主这么招呼道。
作为法修的殷流采,防御攻击法器都不缺,她现在缺的是修为啊修为。不过,修《坐谭静照》最好炼一面清圆镜,而且最好是选矿石自己炼,五岭峰上的修士,基本人人都有这么一面。清圆镜可以辅助修炼,也可以在危难之时,作为替身法宝用以逃得一命。
“我想炼面镜子。”
虽然炼镜子根本不用什么好材料,但卖矿石的摊主仍旧十分热情:“仙子来得巧,几月前我从诛仙岭得到一块完美无瑕的白壁石,这白壁石别的作用没有,若是用来炼制镜子,却能照得纤毫毕现,即使夜晚不点灯烛,只需要一点月光,也能将人照得清楚。”
殷流采:然而我是个土鳖,根本没听过白壁石。
摊主:“若白壁石仙子不喜,这还有几块澹川晶,炼制镜子虽有些大材小用,但炼成镜子也不妨澹川晶聚灵蕴气。”
“给我白壁石吧。”魔女殷十三对澹川晶还是熟知的,既然摊主说白壁石适合炼镜子,反正不贵,回头能用就用,不能用拉倒。
卖下白壁石,殷流采继续逛摊,边逛边买,除了用的还有吃的,满足得殷流采都想赖在这不走。她这么一想就飞叶传书,问界主离舍他们在聚灵洲哪里落脚,能不能就在街市边。飞叶传书穿过人群化作一道白线,转瞬便消失在长街尽头,而长街尽头有两方人马正在争执着。
殷流采倒是不爱看热闹,但猛地听一耳朵仙楼,立马停住脚步,不快不慢地踱过去。找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后,殷流采她特意挑选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包打听的修士问道:“道友有礼,这两帮人什么来路,竟敢在北聚灵洲街面上闹?”
包打听不负殷流采所望,仿佛有如海的倾诉**没人搭话,这时殷流采一搭,他口沫横飞张嘴就来:“可惜你没早来,持剑的是八派子弟,手持长杖的是东太华寺门下,你猜他们为什么吵起来?”
殷流采: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凑上来了。
包打听也不需要她回话,自顾自地开腔:“自仙楼无缘无故在稠李山消失,使各大小宗派损失不少年轻弟子之后,便有传闻,那仙楼已经化为九九八十一枚碎片,正对应仙楼九九八十一层。每一枚碎片,都可以打开一层仙楼,拼齐八十一枚碎片,就能得到整座仙楼。”
“那想必是八派子弟后来?”东太华寺到底是禅宗门庭,虽不讲究蓄发,也不忌荤腥,但是人家到底是禅师,明面上从来不争不抢抛却物我的。
“那倒不是,原本跟东太华寺的弟子一点干系没有,禅师原只是路过的。不过扶那少年一把,将拍向那少年的符录打开而已,叫我说那禅师可真是好性儿,如今天下,除五岭峰那群傻子,少有这么急公好义的禅宗弟子啦。”包打听晕然不知他眼前就有一五岭峰的傻子。
傻子:……
算了,不能跟人计较,她有时候也觉得五岭峰上下都傻萌傻萌的。倒是那九九八十一枚碎片的传闻很有些意思,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梗呢?
唔,《犬夜叉》!
界主很有才华啊,搁现代投身漫画行业,必定是个大触呀。
“那他们怎么跟禅师吵起来的,难道他们不知道禅宗子弟虽然多的是吃素的,可掐起来从不含糊吗?”两宗八派一府都吃过鲜血淋漓的教训,不至于忘性这么大吧。
“可不是嘛,说起来这样的傻子,在北聚灵洲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这么一两拨。别的禅宗寺庙也就算了,那可是东太华寺,禅宗势弱多年,东太华寺可从来没势弱过,哪怕一刻钟都没有。”包打听接着说各宗派势力,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殷流采深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好好跟人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疑惑,没百|度的年月里,他完全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话说这么多,还不知道道友尊号,师从何处。”
“一介散修而已,道友称我姓名方聃即可,还未请教道友?”
“魔界,殷十三。”在来的路上,界主离舍已经给殷流采换过脸了,只要没达到界主离舍那样的修为,是看不破她脸上的伪装的,所以她才直接报明根脚。
方聃满脸震惊地看着殷流采:“噢哟,今天好了不得啊,又是八派弟子,又是东太华寺禅师,又是魔界十三狱狱主的!”
不愧是包打听,亲,约么。
☆、第三十章 银甲城卫,上玄来客
方聃是北聚灵洲土著,打呱呱落地的那天起,就生活在北聚灵洲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说起北聚灵洲的种种掌故秘辛来,方聃如数家珍,讲起北聚灵洲以外的阴私来,他也一点不落下,哪怕他连北聚灵洲的城门都没出过。
至于殷流采怎么确定的……魔界的没错,五岭峰的也没错,那余下的那些,就算是错,大约也不会错得太离谱。通过方聃的描述,殷流采才真正对整个真仙界有了全面的宏观的认识。
“上古时,真仙界就是五海分六陆,六陆上原有四大势力,十三可知为何只剩下北聚灵洲和东太华寺?”
殷流采:“我们能等会儿说吗,那边打起来了,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方聃淡定无比地摆手:“这里可是北聚灵洲,闹不起事来。”
这厢方聃话音未落,殷流采就中招,八派子弟术法攻击范围太大,修为差不离的修士,随便挡一挡就行,到殷流采这炼气期身上,却能要她命。好玄方聃伸手拉她一把,两人迅速脱离战圈,即使是这样,殷流采也吐了好几口血,整个人东倒西歪,晕头晕脑:“我想吐。”
方聃听殷流采说想吐,二话没说撒手松开,殷流采顿时双脚一软,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在地,方聃这才又伸手扶她:“你没事吧……不对啊,我记得你应该是金丹期,你怎么……”
“没事,出了点意外,无非就是碎丹重修,从头再来。”殷流采缓过口气来,云淡风轻地摆手,顺便还磕了一枚丹药。界主离舍给的丹药效果还真不错,一粒磕下去,整个人都轻便了许多。
一番话说得方聃对殷流采顿时生出几分敬意,这世上可从不缺从天上砸进泥坑里的大能,但真正能从泥坑里洗掉一身污泥再爬回天上去的,曲指可数。他们大多苦大仇深,少有像殷流采这样不当回事的,当然,这也是方聃不知道那些原本就只是殷十三的,而不是殷流采的,她当然没压力。
“人常道下得苦功夫,自有出头日,十三早晚会重回顶峰,叩问大道。”方聃说完,拉着殷流采往后边远远退开,他担心殷流采受伤,回头魔界的人找他麻烦。
此时,北聚灵洲的银甲城卫终于赶到,一队十二名身着银甲的俊秀青年,一名元婴期修士带着另十一名金丹期修士,这是北聚灵洲银甲城卫的标准配置。他们忽然出现在半空中,仿佛一直就在那里一般,一出现便整齐列队,通身银甲的重重明光中显得那般凛然不可犯。
十二名银甲卫士一出一,原本吵吵嚷嚷的长街不过转瞬之间就安静下来,众人都在看银甲卫士。就连方聃都停下嘴里的嘀咕,怔怔看了片刻,过后才用饱含少女心的语气低低吐出一句话:“不愧是我北聚灵洲的银甲城卫。”
话中的自豪与骄傲,非北聚灵洲的土著不能体会,殷流采便没体会出来。不过,银甲卫士一个俊似一个,再加上那一身华丽至极,光辉灿烂的银甲,一个个都如自带光圈的神子,引人注目之余,自身实力又使人忌惮。
银甲城卫的出现,还孵化使得原本缠斗中的双方齐齐收手,那卫队长面色肃然地上前:“列位若是有仇有怨,还请另寻时间另找地方,北聚灵洲之内,不得斗殴生事。”
八派子弟一个个面带愤然,倒是那东太华寺的禅师很得体地双手合什:“叫施主见笑,我等这便离去。”
那卫队长显然早已经知道两方人马的身份,对禅师还一礼说:“待禅师事毕,还请到城主府叙话。”
“自然,届时再来相扰。”说完,东太华寺的禅师丢下一句“两刻钟后,聚灵洲百里之外碎瓯湖上,恭候诸位,万望勿失所约”。
一方既然已经离去,这架自然掐不起来,卫队长问明周围无人有伤,无摊铺有损失就带队离去。紧接着,八派子弟商议片刻,才追着东太华寺禅师的方向而去。
方聃大概很想跟上去看热闹,但一看殷流采那白生生的脸,咂咂嘴说:“该用午饭了,八合楼的灵食烹得相当地道,相遇既有缘,我请十三尝尝北聚灵洲乡俗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