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师长说完在仙楼里的经历后,姜流素就扯过殷流采到一边去:“你的事如何了?”
正在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殷流采:“啊……噢,听说洞明真君在溯海门偷药盗宝之后就失踪了,素素,是我从前看错了他,现在既然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怎么可能还会沉缅其中。”
“那就好。”姜流素见殷流采心思完全不在这事上,就知道她是真的已经话下,而不是强自嘴硬,“你修为怎么回事?”
殷流采大约讲了讲,发现姜流素很为她担忧后,她讲道:“没事,根基还再,修为提升是早晚的事。”
“再有三年就是真仙会,三年之内你若不能重回金丹,便要错过,此等大好机缘,错过岂不可惜。”真仙界是自真仙会举办后,才有的概念,可见真仙会是一场多么具有影响力的盛会。真仙会每三千年才一次,正因为三千年才一次,每次中真仙会设定的试炼中脱颖而出的前五十人,都能在中真仙会上获得一些真仙界人人抢破头的奖励。
更值得称道的是,每三千年的真仙会上,排名前五十的人,有九成都能成功渡劫飞升。不仅是因为真仙会开的试炼和给前五十人的奖励,更是因为,承办真仙会两宗八派一府共同捏着真仙界那人人都听说过,却很少有人知道详细的“明台仙露”。
传闻中,明台仙露,一滴可使凡俗中人立地结婴,诚然,这谁也没试过,毕竟那么好的东西,谁舍得给凡人。到修士身上,饮过明台仙露的修士,渡劫飞升时,不必担心域外天魔入侵识海灵台。需知,多少修士渡劫时不是被雷劫劈死,也不是勘不破心魔,而是域外天魔入侵识海灵台导致渡劫失败,只得咬牙舍弃肉身从头再来。
姜流素说完,殷流采也基本想起真仙会的事:“确实很可惜,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我的机缘在别的地方呢。”
“你倒看得开。”
“那是,我素来看得开。”
“是啊,唯独一个情字勘不破。”姜流素挑眉含笑看着殷流采。
殷流采忍不住翻白眼,这黑历史大约会一直跟着她,她好冤,明明不是她干的。连翻几个白眼后,殷流采伸手戳姜流素腰上的软肉,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她脚下不稳,倒向姜流素。姜流素伸手扶稳她后,看向仙楼所在的方向,殷流采也跟着看过去,不过她有些迷茫:“怎么了?”
“半个时辰前,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仙楼再没有动静。此时忽然地动,很像是仙楼已经为人所得,不管是不是,总会有人这样猜想。阿采,你跟紧师尊,虽说你出来得早不会人针对你,但待会儿一旦乱起来,没人会管这个。你与师尊和长老们待在一起,多小心些,我去收拢同门。”姜流素说的同门,指的是带出来历练的十几个记名弟子,他们方才三三两两在树荫下闲谈,交流着在仙楼里的经历,相聚不远不近。如果乱起来,姜流素担心他们会被人冲散,记名弟子修为多半不高,若冲散了,可能会很危险。
殷流采粘到化嗔真君身边,化嗔真君此时神色一片肃然,见她过去,伸手把她揽到身后,塞给她一把符:“倘若事有不对,凡有靠近你的,不必留手。”
“师尊?”需要这样如临大敌么,她们一行先出来,怎么也会惹来怀疑。
因为殷流采来的时间还不长,见过的,哪怕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界主和魔界的狱主们,行事作风都给她一种,大家没仇,所以能放则放,能过则过。魔界不怎么过来真仙界为非作歹,真仙界的正道,对魔道也基本不存在喊打喊杀的风俗,可以说殷流采到来时,恰好遇到的是真仙界最稳定最平和的一段时光。
魔界已经被界主离舍以强大的个人魅力和武力扫荡一统多年,真仙界正道这边,因为魔界已经不需要过多顾虑,又没什么人人震惊法宝秘境出世,自然也太太平平。虽然多少有暗流在下,但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是波平浪静的。
“阿采,踏入修界,便会有这一天。”化嗔真君难得和姜流素一样叫她一句“阿采”,此时这样喊,带着几分温柔的安慰。
殷流采不怎么很能体会到这温柔,因为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可能要杀人”的恐惧中,即使是原身,其实也是没有伤过人命的。大腿抱得好,上有魔界界主罩,中有另外十二位狱主关照,下有一干魔界小喽罗毕恭毕敬,原身是没有见过血腥的。
“怕吗?”
殷流采长出一口气,摇摇头:“不怕,早晚会有这一天。”
她没有这样的准备,魔女殷十三是有的,且,魔女殷十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或压力。幸亏有殷十三的记忆,否则殷流采肯定不能这样淡定,以及哪怕她看起来还很淡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泛寒意的。
这时,原本乐乐呵呵一起谈天说地,互相投喂的修士们各据一角,彼此戒备地看着,戒备中又带着些窥探与揣测。他们之中,必定有人得到仙楼,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可能会怀疑我得到了仙楼,也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既怕被当成目标,又怕错过目标,这就是此时此刻,所有修士心**同的想法。即使是殷流采,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居然敢要仙楼。
上一刻,殷流采还四处张望,下一刻,她就仿如石化一般,待在化嗔真君与诸位长老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她的内心已经彻底崩溃:元道真君,说好的登仙楼八十一层才可以得到仙楼呢,我才爬到四十九楼,干咳要给我,人家不管内心还是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拒绝好么。
嘤嘤嘤……师尊,不要放弃治疗我!
☆、第二十四章 真言法阵,仙山盛境
稠李山一役,打了整整半个朋,数百修士死伤过半,各大宗派能派到稠李山来的,除去过来跑腿的役使弟子外,都是门中新一代出色弟子,带队的也多半是门中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如此,这一役,可谓是使各大宗派元气大损,至少新一代弟子,若想出头闯下名声,起码得再等上几十上百年。
想想三年后的真仙会,再想想各大宗派青黄不接的现状,不得不使人怀疑,是否有人从中作梗,是否有人居于幕后细筹谋精算计,将三年后会参与真仙会的弟子一网打尽。活得足够长的修士们,但凡有点脑子,都格外擅长于阴谋论,也正是这一阴谋论产生,才使得各大宗派罢手。
其实,若换别的法宝出世,两宗八派一府根本拉不下架子来撕,仙楼不同。仙楼当年刚现世时,还没人当回事,毕竟真仙界的修士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等闲的法宝出世都一窝蜂过去喊打喊杀——仙楼八十一层除各有效用外,还可聚三千世界气运,这才引来一拨又一拨修士追杀。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哪个修士心里都有谱,危难之时,有气运者生,无气运者生死难料;夺宝之时,有气运者得,无气运者望洋兴叹;修行大道,有气运者纵千难万险也能问鼎,无气运者便顺风顺水至渡劫,也可能一个雷劈下来,万法烟消云散。
这样的至宝,哪个不想要。
殷流采:我不想要!
“你脸怎么这么白,还满头大汗,受伤了吗?”姜流素方才在理点五岭峰有多少人受伤,有多少记名弟子身亡,交待完他们互相疗伤,回来就见殷流采惨白着一张脸,头上的汗珠子滚圆一颗往下砸。
脸白生生的殷流采望着姜流素:师姐,我心里苦。
“说话啊,哪受伤了,师尊,你来看阿采,她是不是伤着了哪儿。”姜流素生怕是自己眼拙没看出来,遂请化嗔真君过来瞧。
化嗔真君走过来:“她无事,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着了。”
姜流素原本一脸担心,听完化嗔真君的话立马也不拍殷流采了,也不搂着她了,还嫌弃地轻轻掐一把殷流采的脸:“没出息。”
“两宗已先行离开,天尊府正打算走,我们既已清点好伤亡,便也启程回五岭峰罢。”化嗔真君说完转身去请诸位长老,诸位长老也是心中生悸,真想早早回五岭峰。
这一役,五岭峰两名长老受伤,伤亡的记名弟子有二十人,流字辈的弟子除一人身死外,其余受伤或轻或重,便是姜流素身上也带着点轻伤。倒是殷流采,被化嗔真君护着,又有一大把符录捏在手里,除被剑意擦破手臂外,什么伤没有。
回到五岭峰时,天已将晚,漫天云霞渲染出一片重彩山河,五岭峰一众山脉跌进烟霞中,若隐若现,仿似仙山盛境。一行人看到五岭峰时,都松了一口气,眼底的倦意身上的疲惫渐渐浮上来。
“有伤的自去疗伤,待休养几日,再到书楼前谈仙楼中所得。流素,你带流采回去,我去峰主那里一趟。”化嗔真君需要将死亡的弟子交到峰主那里安排身后事。
一位没受伤的长老主动出面揽下这事,叫面上带着些忧色的化嗔真君去照料他的小徒弟,化嗔真君没推辞,谢过后领着姜流素与殷流采回他的道场。一回去,化嗔真君便设下重重禁制,层层法阵,然后坐下,看向殷流采:“现在可以说了。”
殷流采脸苦得跟刚喝过黄莲苦瓜汁一般:“师尊,仙楼,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