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殷流采哪里会不懂呢:“说的也是,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肚子还空着,谁有那闲工夫讲诗书礼乐。”
“既你都懂,且归纳得这般言简意赅,那还感慨什么。”
“只感慨……盼着有朝一日,世间人能像此处百姓一般,用不着安贫乐道,家家有余粮,人人有书读,且能把书读对了。我们那里啊,不能说不是盛世,但世道委实有点脏乱差。那时我力微,无力去改变什么,如今我也算有点能力,您又肯听我胡说八道,那我便想,应该做点什么。在我们那里,有位大帝说过,我来我见我征服,我没那样的气魄,只想做点能有益苍生的事。”殷流采发现,她还是很愿意做圣人的,谁没有点圣人癖呢,若没有,那是能力不够。
殷流采来自现代,那是个人能力,被放到极小,集体的力量被放到极大的时代,不兴个人英雄主义。而今,她到了真仙界,踏上修行大道,拥有了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就很自然而然的就种责任,总觉得,她拥有这些力量就该做点什么,否则只能说是“虽则永寿长生,却似未活一日”。
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时在,像她现在这种应该被称作“自我实现需求”,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自我实现需求的第一点就是道德,在东方传统哲学中,“仁”就是道德的集大成者。
化嗔真君多看了殷流采几眼,不由露出赞许,却不是因为殷流采有道德,而是因为殷流采再一次巩固了她的道:“那便去做,我在姬氏一族还算有几分脸面,待回去后,同你一道去见见他们。阿采,修行从来便不只是力量的积攒,境界的提升,还有你的心,你的灵魂,和你的思想。”
殷流采期期艾艾地看向化嗔真君,竟无由地有些感动,在“圣母圣父”早已不是什么好词儿的时代里,她就是有这样的心,自己都未必能发现,即使发现也不会有那条件有那心思去践行。但化嗔真君却这样坚定地支持她,殷流采相信,化嗔真君长于宫廷也同样见过许多“脏乱差”,但他没有嘲笑她的“自我实现需求”,反而鼓励她去做,还为她铺路:“我从……界主?”
这感动的话还没出口呢,殷流采就看到了一张和界主一模一样的脸,但顶着那张脸的人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掠过,连眼角都没给她一个。殷流采怎么想怎么不合常理,她盯着疑似界主的人的背影怔忡良久,莫明其妙地看向化嗔真君:“这什么名堂?”
“苏稷如今怎么可能过来,不是他。”化嗔真君虽然一样满心疑问,但他能肯定,那并不是苏稷,人的面貌可能一样,人的灵魂却不可能一样,随灵魂而易的性情气度更是不可能一样。
“我要去看看。”如果是,哪怕只是某一部分,殷流采也必然要为界主将其找回。如果不是,那必然有什么阴谋,要有什么阴谋,那就十有八成事关天道交待下来的事。
一开始殷流采就知道,天道,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将他们投放到这里。眼下,看到与界主一模一样的脸,殷流采就明白,天道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来,因为“界主”在这里。那要这样的话,是不是“姜流素”也在这里,又或者另一个“化嗔真君”。
殷流采一发散思维,就不免会想得更多:“会不会,所有能成气候,所有可能最终问鼎的修士,在此界中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
化嗔真君略一想便点头:“或许真有,且不急,我着人打听打听,不管他是不是鹿洲人,即使只是路过,也能打探到消息。跟上去却不妥,若他身上有天道气机在,你跟上去只会将自身暴露在天道之下。”
“那好,师尊,我们且先回去。”两人原本在楼上静坐闲谈,看人来人往市井风俗,如果不是看到“界主”,他们会在这里用过晚饭再回。
两人速速回了院落,晚饭前便有人来递消息,“界主”的信息已打到了。把人喊进来一问,殷流采和化嗔真君相视一眼,化嗔真君把来报消息的人送走,又把使女打发走后,化嗔真君才道:“姓名竟一模一样,连身世际遇都有几分相似,虽然比起姓名容貌来,身世际遇反倒不起眼。但姓名容貌相似者天下皆有,身世际遇相近者亦不乏,两者兼具的却少而又少,近乎于无。”
“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且先找找,这鹿洲还有谁在。”
#按照规律来说,师尊,我觉得会有素素#
#嗯,按照规律来说,徒儿,为师觉得会有清衍师侄#
#求问该如何平和地与师尊绝交三天,在线等,急#
☆、第一五二章 韶华正好,娟娟新容
在鹿洲进行过全地毯式搜索后,化嗔真君与殷流采才终于把人数清点出来。令师徒二人大感触目惊心的是,他们不仅找到了真仙界当世修士,还有更早的,那些修士或已登仙,或已经陨落,不过人数并不多,几十万人口的鹿洲也只有六人。除界主外,还果真有清衍真君,剩下的四人则是真仙界陨落已久的修士。
因有些修士,化嗔真君也未必知道,毕竟化嗔真君踏入修界后,先是入魔渊,待他拜到五岭峰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飞升上界,反倒常见陨落的修士。所以,化嗔真君有印象的,多半是陨落的修士,并不能排除,鹿洲城中另有其他飞升修士的“替身”在。
“等等,师尊,你刚刚说什么?”殷流采不是没听清,是不相信化嗔真君会让她去“色|诱”“界主”和“清衍真君”。
“虽然性情不同,但必有相通的地方,既然这二人都为你颠倒,为何不一试?阿采想想,这岂不是最不易使天道察觉的方法。”化嗔真君略感庆幸,姜流素的替身并不在鹿洲,否则他这糟心的弟子非会照样回敬于他不可。
殷流采试图用眼神告诉化嗔真君,他这样有多冷酷无情无情取闹,但是化嗔真君明显没感觉出来她眼神中饱含的深意,殷流采耷拉下眼皮,无奈道:“是是是,我去试试。”
考虑两天后,殷流采决定从清衍真君那里开始她的尝试,对着界主,殷流才觉得她需要更多的心理准备。万一她一时血上了头,把替身当作正主,那可不好。
近来气候尤其好,天蓝得一丝云也无,鹿洲城中少年子弟,多会往城外垂钓。少年子弟们还携同家中姐妹,像这样的集会,颇似是相亲,因而家中长辈偶尔也会随行。殷流采见到“清衍真君”的时候,正碰到“清衍真君”领着家中熊孩子参加集会,至于“清衍真君”本身,唔……虽已不是熊孩子,却也仍未娶亲。闻说早年曾订亲,但未婚妻先是守母孝,后守父孝,之后一直郁郁竟致有出家之念,所以“清衍真君”算是刚恢复的自由身。
殷流采原本该和化嗔真君一道来,但因为她要来行“色|诱”,便和夏夫人一同前来的,用的理由仍旧是“散心”。夏夫人自己没有适婚的子女,她那浪荡子小叔却有个适婚的女儿,那浪荡子小叔有女儿却未婚,浪到现在家里连个能管事的都没有,夏夫人做人长嫂的到底没办法,只能出面领着侄女来参加集会。
正好殷流采要“散心”,夏夫人便邀她一起垂钓,湖山之中满目青春正好的少年少女,确实赏心悦目。青涩的少年与微羞的少女并正好光阴,正如美好故事的开端,日后或会生波澜,但终能得成不世良缘。
欣赏着眼前“美景”的殷流采并没有察觉到,她要“色|诱”的人已经带着家中熊孩子闪亮无比地登场。清衍真君的相貌,已到殷流采就是再违心,都没法说界主更好看的地步,可想而知这位容貌一模一样的“清衍真君”登场时,对在场少年少女,并已婚男女有多大的吸引力。
一开始殷流采还疑惑,干嘛忽然大家都朝一个方向看,等她顺着众人视线往右侧看去,便见到“清衍真君”携家中少年而来,少年也是极明亮的,偏偏被家中叔叔一衬,便有些黯淡无光啦。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清衍真君”一人收集,他必然是已经习惯极了他人注目,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却只落落大方或施礼或问候,令人不觉间如沐春风雨露,润而不湿。
“润而不湿?”什么破形容,殷流采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
“好看吧。”夏夫人与殷流采回神时,问了这么句话。
殷流采想了想,还是觉得正版清衍真君更加好看一些,遂摇头:“我却见过更好的。”
夏夫人闻言只掩嘴轻笑:“自然自然,想来在姬夫人心中,姬先生才是最好看的。也是,若有人那般护我爱我,我亦如是,世间再好看的人,也比不过他。”
有心说“您误会了”,但转念一想,这误会倒大可不必澄清,再说自家师尊自家疼,当然好看啦,一点也不违心。但开口欲言时,殷流采却想起来界主来,遂笑:“正是如此,他爱我的样子,是最好看的,无人能比。”
她这句话说得夏夫人直捂脸腮帮子:“啧啧啧,这话说得我牙都快倒了,甜得我,哟……沈公子在朝我们这看呐,想是今日衣裳穿得十分得体,叫沈公子令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