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是耳朵的问题。“
易晓苏一愣,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转念再想,顿时更加气恼,嚯一下站起身。
“你竟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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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想多留,转身又走,小手却给他牢牢握住。她正要挣脱,却听他低低轻咳了两声,心尖一痛,脚下就迈不开了,缓缓转过身,另取了枚干净的茶盏,倒了新的,塞在他手里。
“你刚才做什么骗我?”动作煞是温柔,语气里倒还满满的嗔怪之意。
云长曦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唇间带笑。
“怕你不理。”
易晓苏小脸一红,咬着唇笑问。“你就不能再叫我一声?”
却见他长眉高挑。“那岂不是低声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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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易晓苏那原本刚下去的火气,又猛窜了上来。重重的甩开云长曦的大手,再也不想回头,这一回几个姓云的都拦不住她。
却还未迈得半步,就听那低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晓苏,别走。”竟是半带笑意半带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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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哪里不知道云长曦是在逗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只他这一声唤,她便举双手投降,早忘了那许多信誓旦旦。
易晓苏默默转过身,斜睨着云长曦那张苍白的俊脸,总算在嘴上扳了一城。
“这下倒是肯唤我了?”
云长曦抿开嘴角一丝弧度,但笑不语,松针一般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了两下,大手轻抬,朝易晓苏的方向虚空抓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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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离得几尺远,易晓苏的一颗噗噗乱跳的小心脏,还是牢牢的抓在了他的手心。她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一双小手送进他的掌心,却在他掌心找到了另一样物件——是前几日,云长曦亲手为她雕的玉兰花簪。
想是昨晚睡得不踏实,这簪子就在睡梦中掉落了,不知怎么的却跑到云长曦的手里。易晓苏嘿嘿低笑,正想抓过来自己插上。没想到竟被云长曦的大手轻轻一拂。
只见云长曦眯眼微笑,纤长的手指轻缓温柔,顺着她的小手摸到肩膀,再从颈项拂过额际,这才慢悠悠将花簪□□头顶发髻上。
易晓苏简直笑成了一朵花,满面红光的喏喏道。“谢谢你,云长曦。”
却没来由被他轻敲了记额头。
“没头没脑的丫头。再丢便不会给你做了。”
易晓苏捂着额头傻笑,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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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一转,易晓苏又想到些什么,问道。
“云长曦,我总觉得你人前人后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长眉轻挑。
易晓苏嘟起小嘴。“你人前冷冰冰,又极为厉害,好像神仙一般人物,就连那个柳锦书都对你毕恭毕敬。可怎么一到我面前,便弱得连茶水都端不稳,簪子也不能一下子插上?”
“哦?你以为我在骗你?”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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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骗我。”想起过去种种,每每都被云长曦逗得又气又笑,易晓苏的小嘴嘟得快要能挂起酱油瓶了。
云长曦却是低头轻笑出声,睁开一双盲眼,用那两颗水晶般的眼睛,朝着易晓苏的方向,轻晃了两下,竟像是能看见一般。
“晓苏,若我摸不到来路,你会不会过来扶我?若我不能一下子找到你的发髻,你便不让我替你插簪子吗?”
看他神态自若,出口就这样让人心疼,易晓苏揪着一颗心拼命摇头,一百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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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摸到她小手来回扯动,知道易晓苏正用尽浑身力气表示否定,笑意更深,眯起盲眼又道。
“我眼瞎是事实,但可凭借耗损些微仙力,达到与常人无异。只不过,我以为,和你在一起,不必那么做。”
对啊!易晓苏恍然大悟。云长曦不是常人,即便看不见,他也可以动用法术感知周遭的一切。可潘大娘也曾告诫过他,云长曦体质有异,这法术可万万不能轻易乱用,万一又像从前那样……
易晓苏顿时明白了,抓紧云长曦的大手,笃定道。
“云长曦,你放心!以后,你在我面前大可以有多柔弱就多柔弱,完全不必逞强。我绝对不让你耗损半点仙力。你的仙力好好给我省着用,省点是点……”
云长曦一听,简直无语,挑着眉头低语。
“柔弱?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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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易晓苏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不懈的表情,突然又变得严肃道。
“说到节省仙力,你倒是知道要在我这里节省,却硬要去当了人家的保镖。我是真不知道那地图到底有什么好?非要去帮这个忙。”
易晓苏语气不善,言辞里却是关切的紧,云长曦眉目间一暖。
“我是瞎的,你们又不认识路,这一个多月来已经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只怕大家辛苦。”说话间,大手轻抬,已经在易晓苏的天灵盖上烙下法印。
易晓苏浑然未决,依然有些忿忿。“可也不差这几天。我和兆南两人就算了,如今这许多人,你怎么照顾得来?”
云长曦大手轻轻摸了摸易晓苏的额头。“他们由我顾着,我由你顾着就好。”
“呼啦”一下易晓苏浑身的热血都冲到脸上,她知道云长曦平时就爱逗她,可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真真吓死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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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六人都用过早饭,云长曦轮流在每人头上烙下法印。
易晓苏抱着手臂远远的凝望着云长曦。
素白出尘,平淡无波,举重若轻,其神若仙,一代宗师不过尔耳。
而云长曦尽管忙着给众位烙下避瘴法印,并指点行走路线,但终是时不时朝易晓苏的方向侧耳倾听,仿佛总也牵挂她的所在。每每易晓苏看在眼里,暖在心中。忽然觉得云长曦那么近、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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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苏妹妹,你和云师兄和好了?”
正在易晓苏出神时,洛司潼拍了拍她的肩膀。
易晓苏尴尬一笑。“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洛司潼巧笑嫣然。“你居然还瞒我,昨晚你就一直板着脸,肯定是和云师兄在闹别扭。”
易晓苏小脸微红,“我没有。其实……”拉着洛司潼附耳过来,便把之前云长曦虚耗过度,昏迷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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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司潼不住点头,大眼一转,最后结论。
“怪不得你要生气,要是我也会不满。男人总是如此,从来都只知逞强,不听女人劝告。”说着,再笑,指着易晓苏的头发说道。“晓苏妹妹,你发髻乱了,我帮你梳梳吧。”
也不等易晓苏反应,便伸手拆了她头顶的发髻,捧着玉兰花簪惊道。”这木枝花簪这么朴素,却又如此精致,不会是云师兄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易晓苏小脸更红,连说着“讨厌”,转过头就要抢,洛司潼却赶忙躲过去,举得老高,“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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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嬉闹着,你追我赶,不料易晓苏脚下踉跄,一下子扑倒在洛司潼怀里,手臂上被那木簪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一滴赤红的鲜血滴落在草地上,飘起一阵肉眼不可见的异香。
“晓苏妹妹,你流血了!”洛司潼尖叫。
易晓苏却一撸袖子,擦去。
“一点点小伤,不碍事,我皮糙肉厚的很。”
洛司潼见易晓苏毫不在意,便又与易晓苏笑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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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传来一声声黯哑的嘶吼……
“好香!竟是魔魂血!如此纯正!千年未遇了!好香!好香啊——”
一声接过一声,一浪接过一浪,似没有灵魂的吟唱,又似摄人心神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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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谷不愧其名,浓雾重重,丈许便不能视物。瘴气刺鼻,寻常人一闻便要恍惚。幸好云长曦早作了预防,一行六人倒也安然无恙。望着头上隔着浓雾不甚明显的太阳,走了一天,傍晚时分便在浓雾中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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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端来一壶清水,递给云长曦,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师兄,累吗?”
“不打紧,再过两天,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举头喝了一口,递回给易晓苏,碰到她小手微凉,又朝上摸了摸。易晓苏袖口处一丝黏腻,云长曦手指轻碰,立即面色一沉。他整日维护避瘴法印的功效,却分了神。
“你几时受的伤?”
说话时,大手又伸过来把易晓苏全身上下摸了一摸。
易晓苏被他摸的酥|痒难耐,低笑间竟看到篝火旁一众人齐齐将目光看来,当下小脸红得发紫,赶紧拉下云长曦大手,又喜又羞道。
“一点破皮而已,哪里算什么伤?你……你别再摸了。”
云长曦却是全然没有放松,长眉紧蹙,拉过易晓苏手臂,手指一抹,便消去了伤口,手上力道居然有些生硬,吓得易晓苏大气也不敢喘。
身旁众人识趣,则也是纷纷别转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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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瘴气刺鼻,易晓苏辗转反侧间,醒了。
身旁洛司潼睡得呓语连连,潘兆南也是睡得四仰八叉,却怎么也寻不见云长曦的影子。
易晓苏心神一乱,连忙爬起来,打开帐篷一看,更是惊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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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帐篷外云长曦孤身一人,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掐诀,长眉紧蹙,如瀑般黑发,无风自动。
三丈半径外,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光罩,将两盏帐篷笼罩在其中。
光罩外浓雾滚滚,无数双阴森而嗜血的眼睛,正发出渗人的光芒,紧盯着帐篷内的一切,那竟是数以千计的妖兽。妖兽长相可怖,獠牙森森,看到易晓苏出现在帐篷外,更是张牙舞爪,一次次的向光罩猛烈的冲击。由于光罩的阻隔,全然听不见妖兽们的嘶吼,但看他们那让人胆寒的凶相,已经知道情势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