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前面就是四姑娘家。”
潘兆南压低身子,俯在土墙上朝内张望,还想问下一步怎么办,身后已然没了云长曦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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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有户人家姓赵,原本住在北巷好好的,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却不知怎的,在二十年前和人在城郊换了所大房子。这倒也是没什么,可谁知,三个孩子临到嫁娶的年纪,便一个个相.继病.逝。四个兄弟姊妹,最后只剩下个四丫头。
三个孩子相.继.过.世,赵家婆子脑子便有些不正常了,整天痴痴傻傻。赵家老头子顾着照看老婆子,家里的上下里.外则便落到了还不及加笄老四肩上。纵是如此,赵家老四的性子却依旧温婉贤淑,勤劳顺孝,认识的邻里都叫她做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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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噩耗仍然还是不期而至,待到四姑娘十九岁那年,总算有个媒婆给四姑娘说了门亲事。可谁曾想,临到上花轿那天,男方却退了婚。直说害怕短命,连彩礼都不要了。四姑娘一气之下,当晚就穿着新嫁衣上了吊。听说,赵家二老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把踏入鬼门关的四姑娘给哭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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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赵家人便深居简出,只赵家老头子几个月才带神情木然的赵家婆子出来采买些物件,而那四姑娘则是几年不见一面。即便是出来一次,也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偶尔遇到些曾经的熟识的邻里,依然是温婉颔.首,可那张脸却惨白的吓.人,引.得.村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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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人们开始谣.传,四姑娘早已是个死.姑.娘。
直到那日两位身着道袍的神仙人物来到小镇,人们才最后一次见到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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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昏暗,潮湿中混杂着霉变的气息,纵是窗外艳阳高照,也照不进这阴暗的角落,暖不起湿冷的人心……
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婆子,蓬头垢面,满面褶皱,脸色却因多年未见阳光而泛着青白,看上去老态龙钟,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手里抱着个瓶子不住的摇摆,口中喃喃。
“姑娘啊,我的姑娘……”
他身旁坐着一个老者,也是满头华发,颜面苍老,可却比老婆子要略显年轻一些,正低头磨刀。磨到刀锋利落,才佝偻着身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老婆子的肩膀。
“老太婆,开心了?咱家小四马上又要回来了。”
老婆子抱着瓶子笑得更欢,混沌不堪的眼神,居然好像聚拢了一些。
老头子则拎着菜刀,一步一步的走到案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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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案似炭,不知被什么熏得乌漆墨黑。
案下是两桶森白的水银,泛着蚀骨的银光。
案头燃着一直诡异的黑色长香,竟不似一般佛像道香,燃出的黑烟四散而起,像是有了魂灵一般,交织纵横的笼罩着躺在案子上的少女的全身。
那少女一身村姑打扮,粗布衣裳,却难掩娇俏,眉目清秀,甜美可人,脸色却白得吓人,腕子上豁出一个大口,正汩汩的流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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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头低头朝案子上那少女细看,低低笑出声来。
“这肉身不错,起码能给咱家小四用个十年。”
说着,粗糙的大手拎起少女的另一只手腕,手起刀落,血溅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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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摸着少女的脖子,正要举刀再刺,却听一声“咕噜噜噜”,老太婆原本抱在怀里的瓶子掉在了地上。
那瓶子好像有目能视,一骨碌滚到老头子脚边。
“爹,你快住手吧。我不要这身子,我也不要再苟活了。爹,你可不要害人呐!”
那瓶子居然会说话,老头子不由得朝下一看,瓶子上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来。那女子脸色苍白,神色焦急,竟是当日在街尾黄昏时,最后一个与云长曦卜算归处的姑娘。
老头子低头把瓶子捡起来,又塞回给老婆子。
“小四啊,你别急,爹马上就给你安置好。”
那瓶子在老婆子怀里不住摇晃,好似拼命挣扎,羸弱的声音在内里哭喊。
“爹,不要啊。你不要为我害人,女儿早已经不是这世间的人了。爹——”
那老头哪里听得见那瓶中女的哭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疯狂的渴望,举刀就要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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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房顶居然破出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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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被吓的一哆嗦,跪倒在地。
老婆子耳聋眼花,也抬头眼巴巴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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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雾散去,老头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案子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素白,飞扬的尘土竟粘不到他分毫。冷眉如刀,一双水晶般的眸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却让人冰寒彻骨。
案子上的少女已经被他抱入怀中,上手腕子上的流血顷刻间停止,在他大手轻触下,竟然连伤口都只剩下一条淡红色血迹。只是那少女的脸色依然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一时间无法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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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紧抱着昏睡中的易晓苏,心中疼痛交加,胸口起伏,面色冷酷到极点,竟似换了一个人。他抬起头,透明的眸子里泛着赤色的血茫,大手一扬,那白发老头就被凌空抓起。
“你竟敢伤她!”
老者被他顶在墙上,一时间喉间又咸又甜,但仍是一把硬骨,看到云长曦的那张神仙一般冰寒的俊脸,更是发狂了一般。
“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我家小四就不会存了往生的念头。要不是你,小四也不会自行剜去心头血,弃我们于不顾。都是你个臭道士,我先杀了你。”
说着,粗糙的大手狠狠一甩,手中菜刀立刻朝云长曦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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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刹那间,那菜刀竟然飞至云长曦面门,就差分毫,却定在空中,片刻间化成粉末飘散而去。
而云长曦的脸色变得更冷,手指微微收紧,隐隐传来骨骼挤压的咔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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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
一声呐喊传来,紧接着一阵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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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木纳的老婆子不知何时摔倒在地上,怀中的瓶子也摔成碎片,一缕女子的游魂从瓶子里飞了出来,用她那若有似无的身躯,挡在白发老头的身前。
“仙师,求您了。您就绕过我爹爹吧。我不要往生了,我也不要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了,我愿祭献我的魂魄给仙师,只求您放过我爹爹吧。”
被抵在空中的老头大喊。“小四,快回瓶子里去,不然你的魂魄就要消散了。快回去!“
四姑娘恍若未闻,依旧跪在云长曦的身前,哀求。
而那耳聋眼花的老婆子,却趴在地上,拼命扒拉着地上的碎片,口中含糊的哭道。“姑娘啊,我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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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长眉紧蹙,只迟疑了片刻,便恨意再起,脸色冷厉,大手收紧,眼见那老头子的脖子就要断裂,一双小手颤巍巍攀了上来……
“云、云长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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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云长曦立刻大手一收,回摸着易晓苏那冰凉的小脸,仔细侧耳倾听,一双水晶般没有颜色的瞳眸无助的颤动,急问道。“晓苏,你醒了?”
却听易晓苏虚弱的笑。“你怎么把人家的房顶弄出那么大个窟窿,是找不到路进来吗?”
云长曦内心微颤。“别说话,你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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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说完便再次面色冷然,大手一伸,那老头又被抓至空中,正待发力,易晓苏低喘着再次抱住他的手。
“别、别,你别杀人,我害怕。“
“别怕,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过去了。”云长曦语调低沉,温柔的像是再哄稚童,手上的力道却不分毫,耳边渐渐传来那老者的哀嚎声。
而那原本匍匐在地捡拾碎瓶的老婆子,此时也面目狰狞的扑了过来,“你还我姑娘,还我小四。”
云长曦眉头微皱,一阵强风平地而起,老婆子瞬间腾空,掀翻在地,捂着肚子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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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又惊又怕,差点哭出来.
“云长曦,你别杀他们。四姑娘刚才在我梦里,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四姑娘良心未泯,是个好煞吗?便是四姑娘一直在梦里叫我快快醒来的。云长曦,你别……四姑娘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好人?”云长曦且怒且笑,“好人也该死,伤你的人都该死。我不会再放过一个伤害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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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骨头的碎裂声、老头子的哀嚎声,老婆子鬼叫般的喃喃诅咒声,混杂在一起。又看那平时温润如玉的云长曦,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如若鬼煞。易晓苏惊惧交加,脑子里一片混沌,好似有什么要爆炸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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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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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惊叫,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束从易晓苏的体内迸发而出,炸裂成环,环峰如刀,将屋内所有人都震飞出去。
老头子吐血倒地,不省人事,而那疯癫的老婆子也是昏倒当场,就连身为魂体的四姑娘也好似受了重创,匍匐于地,面露苦色。
更令人差异的是,云长曦竟也身子一震,嘴角边渗出血来。
他迅速双手互掐,打出一个禁制,顶着如刀巨环的逼迫,终是点在易晓苏眉心。
只见易晓苏瞬间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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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长眉紧蹙,侧耳略听,只片刻,大手便朝旁虚空一抓,一只才燃到一半的巨香已然吸入手中。
顿时,面如寒冰,眼若冰凌。
云长曦朝倒在地上的四姑娘怒喝。
“说,这蚀骨香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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