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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关内,时间刚刚好,地火在四面飘渺,之前没注意过,现在才发现,这里的天都比关外的要黑些。
叶流西推开车门下车。
龙芝说:“脸色不大好啊。”
叶流西笑笑:“你快死的时候,脸色会好吗?”
说着,目光转向赵观寿:“赵老爷子,想借一步,跟你聊两句。”
龙芝眉头皱起:“聊什么?”
叶流西说:“你怕啊?你筹划了这么久,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周围又都是你的人,要是我跟他聊两句就能翻盘,或者把他策反,我也未免太能耐了吧。行,你要是怕,我就不说了。”
龙芝冷笑:“我有什么好怕的。”
叶流西走向赵观寿。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赵观寿退了一步。
叶流西奇道:“怎么,你也怕啊?放心吧,我不会挟持你的,你不值钱,龙芝下了那么多功夫,才等到今天,我挟持谁,她都不会心软的。”
她走到赵观寿的车边,开了车门上车,赵观寿犹豫不决,先去看龙芝面色,龙芝点了点头,示意他见机行事。
赵观寿上了车。
外头火光熊熊,所有目光,都盯住这辆车子。
叶流西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外头龙芝的脸:“赵老爷子,我来,就是跟你谈笔交易,跟龙芝谈不通,她这人,心高气傲,在蝎眼的时候,受过我的气,人一旦有私心,做事就不能顾全大局。”
赵观寿问她:“什么交易?”
“还记不记得签老太太给我测的签辞啊,金堆翠绕一身孽,什么都得到,什么都得不到,都在我一念之间——说实在的,这签辞,可不像是说我要死啊。”
赵观寿没吭声,这也正是他担心的,管它孽不孽,金堆翠绕,这简直是成事的征兆啊。
叶流西借着这说话的机会,尽量放松身体,调整状态:“如果今晚我死了,我们这个交易就不算数。但如果我活着,你听好了,我要龙芝腕上的银蚕心弦,我不准她再动昌东一丝一毫,也要你背后想办法救出江斩和高深。”
赵观寿冷笑:“叶流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敌人?我凭什么……”
叶流西打断他:“作为回报,来日我如果称霸关内,可以承诺你不犯黑石城,方士家族、羽林卫家族,可以继续在城内过太平日子,不会像厉望东当年那样,被流放、别灭族,丧家之犬样东躲西藏。”
赵观寿心里一突:“你说什么?”
叶流西开门下车:“考虑一下吧,这笔交易,你们很划算,三个人,换一座城,那么多家族,多少丁口?”
赵观寿急道:“你这是假设,你都未必能活到明天!”
叶流西头也不回:“是啊,是假设,就看你愿不愿意给黑石城买这份保险了……”
说话间,抽刀出鞘,向着龙芝走了两步之后,停在身侧地火的暗影里,刀刃缓缓压上脖颈。
龙芝眼眸间掠过一丝笑意,藏在披风下的手微微颤栗,她的身后,猛禽卫手按刀柄,脸色肃穆。
叶流西轻轻阖上眼睛,说了句:“记住,我没输给你,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都杀不了我。”
话音未落,横刀从脖颈左侧静脉抹过,有暗红色的血流出,刀子咣啷一声落地,叶流西身子跪倒,似乎是血倒灌进气管,呼吸不上来,下意识拿手去捂颈间,血几乎是从指缝间喷出来,很快趴卧到地上,喉间嗬嗬有声,喉间一滩血,越洇越大。
赵观寿急从车上下来,扶住车身,看叶流西的身子渐渐不再抽动。
她刚跟他谈过交易,就这样……死了?
静默中,龙芝纵声大笑,她走到近前,拿脚尖踢了踢叶流西软瘫的尸体,抬眸盯住赵观寿:“赵叔,现在你信我了吧?还有签家那个老女人,唱衰我那么多年……”
话音未落,赵观寿脸色大变。
周围惊呼声四起,龙芝觉得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脚边趴伏的叶流西已经猱身而起,旋腿扫翻她下盘,趁势缠压上来,龙芝屈肘去捣她肋下,她像是毫无反应,左臂死死勒住龙芝脖颈,右手横刀,刀刃切抵她小腹。
龙芝怒喝:“叶流西!”
这一下猝不及防,周围的猛禽卫想施救也来不及了,个个抽刀出鞘,刹那间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却又不敢上前。
叶流西笑起来:“龙芝,装死糊弄人这一套,我流浪讨饭的时候就会了,学得入骨三分,吓过不少人呢?看到我死的时候,很激动吧?”
“我故意的,我就是要赠你一场空欢喜,你记住当时那种美妙的感觉,留着慢慢回味吧,因为从此以后,你就没得意的日子了。”
第114章 终卷:昌东
一片静默里,龙芝反笑起来,她动了动脖子,以便自己能呼吸得更顺畅些。
“有胆的,就动手啊,让你的情人给我陪葬,再加上江斩和高深的命,一个换三个,我也不亏。叶流西,你看看周围,猛禽卫有数百个之多,上次在金爷洞,十几个蝎眼,就让你半残了。你要是以为杀了我就能翻盘,也太天真了吧。”
叶流西笑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没想杀你,我可没你那么绝。”
说完一抬眸,厉声呵斥猛禽卫:“都让开!”
龙芝怒道:“不准让,谁敢让一步,立马逐出羽林卫。你们是死人吗?她背后又没长眼,为什么不从背后……”
话音未落,叶流西眸光一冷,反手一刀抡出,在她大腿上抡出道血口子。
龙芝痛地大叫,四周一阵惶恐骚动,叶流西冷笑:“有种的,尽可以从背后来,看谁的刀更快!”
又说龙芝:“你叫什么,没伤动脉没断腿,只是给你松松肉,很疼吗?”
赵观寿冲过来,大吼:“让道,先让道!”
叶流西眸色凌厉,挟着龙芝往外走,龙芝腿上血流如注,兀自忍痛冷笑:“你这样垂死挣扎,有意义吗?这里是尸堆雅丹,四面都是我的人,就算你逃出去了,一时三刻,还是会被围剿的。”
叶流西说:“当然有意义,迟死一刻,就多一刻的意义。”
说着喝道:“给我一辆车!”
赵观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龙芝是龙申的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龙老头估计能把他给活剥了:“车!开辆车过来!”
车子很快开过来,叶流西拖着龙芝往车上走,龙芝心下大急,电光石火间,忽然想通一件事——
叶流西是不会杀她的,整个关内,只有自己和父亲龙申可以拨心弦,杀了她的话,昌东必死无疑……
龙芝心念一动,顷刻发难,屈肘狠狠撞向叶流西胸腹,与此同时,不顾腿上伤痛,骤然向前扑跌,借着这翻扑势头,两手顺着叶流西左臂抓抹,拼命想拗拧她一个脱臼,谁知猝不及防,竟硬生生拽脱一只手来!
叶流西趁着龙芝这片刻怔愣,迅速伸手,抓向她腕上银链。
哪知手刚触到,那银链突然像吞睽化作了纹身一般,立时隐入龙芝手臂,只留下银光样的一环一环,龙芝大笑:“我龙家的东西,你以为想抢就抢吗?只有我自己能脱下来,否则你就算砍了我的手,也休想拿到。”
来不及了,猛禽卫就快涌上来了,叶流西咬紧牙关,刀出如电,刷刷三刀,尽数撩在龙芝那条手臂上,然后回身窜进车子,迅速发动,全速向前,才开了几十米,三辆反应最快的车已经当头截到,而后视镜里,弩箭队已然就位,叶流西心下有了计较,立马全速倒车,弩箭队猝不及防,急起身闪避时,叶流西一个原地甩尾,车身如抡挥出的巨杵,瞬间将弩箭队撞飞开去。
风沙凛冽,地焰如怒,隔着被地火镀成金红色的车窗玻璃,叶流西看向赵观寿,唇角挑出一抹笑。
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交易。
旋即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身后,龙芝声嘶力竭地大叫:“追!给我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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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上,风声隆隆,车声大作。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在这上演一场追车,也是始料未及。
叶流西油门踩到底,间或瞬间打转、变向,绕开突兀出现的雅丹土台,后视镜里,数十辆车紧追不舍,距离渐拉渐近,慢慢包抄上来。
叶流西额上渗出细汗。
早该料到,给她准备的车,一定会是型号最老、马力最弱的,车比车得扔,车技再好,拖拉机也撵不上越野,这是硬件问题,眼见后车就快围上来,这辆车,可能支撑不到她想到的地方……
前方忽然来车,开得不快,车身有点打晃。
昌东的车!
明知道不可能是昌东在开车,叶流西还是蓦地眼眶一热。
她很快看清楚,开车的是阿禾,而坐副驾的,正是李金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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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金鳌和阿禾从火线罩网里逃出来,夜黑风高,不认路,这一带又广大,两个人绕了几次弯路之后,逃得心灰意冷:光凭两条腿,能跑多远啊?等到羽林卫反应过来,开车来追,四个车轱辘撵你,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一辆撞进雅丹土台里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