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我心虚的继续问白泽:“那你快说几次。”
他今日格外嫉恶如仇,还摆了手指告诉我,“三次。上仙想必早就知道,哪里是被送去做什么交涉的人质,分明是用他引来更多的魔军,一举歼杀。只是太阴那脑子在这件事上总也转不过弯来,最后终于死在了清临的师父,也就是当时的老掌门手上。”
“不是一起死的么?”
“……是。”
我没想到,白泽曾经那么大个儿的体格,竟这么记仇。也难怪,虎毒尚且不食子,世人皆说仙人冷漠,却不想寡情至此。我还曾好奇,是哪位神仙师父把他教的那么厉害,现在一想,经历了那些冷酷的事情之后,怕是想不厉害都难了。白泽的话像一根根木刺干涩的戳在我心上,即便拔~出来也要连带着血肉。相比之下,我那些鸡毛蒜皮的往事根本不值一提,忽然想起他那日在清风峡对着灼灼月华问我的话:“一个人在这,不好么?”想必对他来说,一个人在清风峡与白泽为伴的日子,应该是最恬淡的了,世事险恶,他早已勘破,只是没有说罢了。
“那你到底在小径里遇见了什么?”我回过头来问楚上仙,手上搀扶他的动作也更加用心了。
白泽抢先一步问我:“小初,你怎么了,声音这么闷,不是又要哭了吧。”一路上我和绣颜动辄就哭哭啼啼,已经成为华凤对我们呲之以鼻的最好借口。
“谁说的,我好着呢!”差点被拆穿,我赶紧提高声音。
我断定楚上仙是没打算过告诉我的,可他忽然又愿意说了,想必也是安慰的意思,不会详谈。他说:“一场战役罢了,趁乱取了清临的玉佩,然后遇上了你。你心肠不要太软,那样活不长的。”
他安慰人的路数可真别致,直叫我如鲠在喉,难道做人都要心肠歹毒不成?我还有不解:“你遇上了我?我现在也还不到一百岁,清临师父还在的时候,恐怕还没有我吧。”
他却莞尔一笑,再不肯说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俨掌门这时突然顿住脚,抬手示意大家也停下,回过身来,眼神极其微妙,问:“离凡,有些话我憋了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妄之海到此一游~~~
金子真的很惶恐,因为来读的小伙伴们对这篇言情文做了深入的分析及判断,给了我很多建议,金子的逻辑水平最近上升了不少,不足之处在以后行文中会着重注意的,并且,这些天揪掉了相当多的头发……
第26章 埋骨之地
一直走在前面的俨掌门这时突然顿住脚,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只身走到后边来,眼神极其微妙,问:“离凡,有些话我憋了太久,不吐不快。你为南华屡次犯险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再不敞开了说清楚,实在有负君子坦荡。我虽已知晓你的身份,你又如此护我,我也不该再怀疑你,只是,这境界之中的玄机,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听了也是一个趔趄,楚上仙被我拽的狠了,不知牵动了哪处伤,抿着唇角,捂着左胸喘了好半天。俨掌门问的,也是我好奇的。他运筹帷幄仿佛无所不知,他永远知道该往何处走,该如何应对那些突然发生的危险。连我都不止一次的想问他,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更不要说俨掌门那么厉害的角色了。
“还走不走了?”楚上仙这句话看似是低头问我的,实则是说给俨掌门听的。
“你!”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俨掌门搪塞到千里之外去了。
楚上仙虽身体虚弱,气场却丝毫未减,他特别善于控制情绪,以至于我曾多次以为他根本就是没有情绪的,他唯一会流露出愠色的时候,便是别人追问了他不想说的。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那往哪走?你说。”俨掌门侧过身有些怨念。
楚上仙拄着我的肩膀,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这周围光秃秃的,我也跟着他往周围望,的确,我们已经埋头走了太久,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走到了这样一处了无生机的地方。一侧是大大小小的土丘,零星分布着几株年老的矮草,因为干旱,已经变成了秋黄色,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龟裂土地。另一侧不远处是一面断崖,三丈左右不算很宽,在我们的位置能看见一截深红色刀削斧劈般的崖壁,断崖的另一头,也是一望无际。
“我不知道。”楚上仙说。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之前你都是知道的。”俨如圣不信。
“真不知道。”楚上仙重复了一遍,还低笑着摇摇头。
他不笑不要紧,这一笑,俨掌门错以为受了捉弄,脸色顿时拉下来,碍于身份,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只得像个长辈一般道:“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师父仙逝,我本该对你多加照看,奈何你迟迟不表明身份,我免不了要猜疑一番,之前的误会你不要介怀,大不了,待复灵珠寻回,回到南华,这掌门之位,让给你做!”
楚上仙一听,蹙眉,反问:“我要你掌门之位做什么?”他似乎一向不太在意人情世故。
俨掌门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那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心胸狭隘了,这回你可以说往哪里走了吧。”
“这四周一片死寂,已然是一处废地。”楚上仙摆脱了我的搀扶,背过手去踱到悬崖边,“她不来,谁也找不到。”
“她?她是谁?”俨掌门问。
“她想是谁便是谁。”楚上仙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充满禅意的话。
鲁南和华凤他们在前面等了太久,这时也折了回来,鲁南说:“我又往前走了一段,登上高处看了眼前面,不用多说,至少方圆百里都是一样的景色。”
我一听瘪起嘴来,凑到绣颜身边问:“你饿吗?”
绣颜皱着脸点点头,然后我俩同时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华凤一直有意无意的偷瞄我,只是每次我刚要与她对视,她便迅速的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你已经得了三片复灵珠碎片,不必再执着于最后一片,何况,复灵珠的汇聚,益处和风险均是不可预知的,不如,就此回南华去好了。”楚离凡少有的面露倦色。
“只剩这最后一搏,复灵珠已经几千年没有凝聚,若在我这一辈得以全部寻回,福泽万民,对苍生是幸事一件,对南华历代先辈也算有了个交代,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俨如圣心意坚决。
“说得好。”一个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远处突兀的传来。
所有人均是后背一僵,同时看向悬崖的对面,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出来,在一片荒漠飞沙中缓缓走到崖边,同我们喊话。他穿着镶银边儿的黑披风,里衫像夜行衣一样,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倜傥的披风被吹的鼓起好大一个包,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面具遮住了下半部分脸孔,只露出额头和眼睛,他就在对面隔着一道悬崖与我们相视而立,在戈壁的衬托下,格外渺小,一派荒凉。
风沙将眼前的事物吹的模模糊糊,我却能一眼认出,那是普满。
我兴冲冲的往前蹿了两步,要和他打招呼,话已经到嘴边,被白泽从后面一把拉了回去。我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他没有说话,缓慢的对我摇摇头,又用眼神瞄了瞄俨掌门和几个同门,我恍然大悟,暗自说好险,我就是与普满私交再好,这时候立场不明,恐怕,出了这四方之境就可以直接回离愁宫了,南华哪里还肯收我。
普满轻功了得一向行如鬼魅,而且奇怪的是,他在这境界内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一眨眼的功夫,说飞就飞了过来。
我冲着他挤眉弄眼他也没看见,径自和俨掌门说:“我就是来坐享其成的,若不交出复灵珠,魔兵即刻攻上南华,此时南华无人镇守,区区一个玉弗七,对付起来容易得很。而你们,就永远流放在这四方之境吧。”
我认识的普满,无论是面对始元还是我的时候,都是那样柔软温暖的男子,他有这世上最好看的眼睛,和最体恤的胸怀。可此刻我眼前的这个,俨然已经变回了旁人口中那个嗜血冷酷又乖张跋扈的修罗。
“就凭你?”俨掌门面露不屑。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人们喜欢管这里叫什么吧。”我们均是面面相觑,普满在那面具后头轻轻吐出四个字——“四荒之边。”随即渐渐逼近俨掌门,双目犀利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出:“从来没有人,在不留下白骨的情形下,离开过这里。”
他说完,周围赫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这不就是走不掉了么?留下白骨,那肯定是要死的呀!
楚上仙自普满出现后就开始静坐了,这时突然在神游中开口:“在最后的复灵珠碎片尚未出现之前,我想我们没有冲突的必要。你也更加不必,惑乱军心。”
“哈哈哈哈……”普满邪肆的笑起来,道:“仙门均是道貌岸然,尽管你伤过我,现在看来,还是你最顺眼。”
他的笑声太过悦耳,且有穿透力,带着致命诱惑,听得我有些恍惚,脸上突然“啪嗒”一下,不知落上了什么,我用手一抹,一看,红的……像极了掺了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