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明明看起来很冰冷,充满着不安,阮阮却无端觉得熟悉,下意识的扶着扶手,继续步上楼梯,想上去。
仿佛那里有什么秘密,等着她揭开。
越靠近,感觉越强烈,脑海里不知名的回忆似乎在叫嚣,连接着遗落的时空,像是蠢蠢欲动:只要打开那扇门,只要打开那扇门,只要打开,看一看。
阮阮慢慢伸出手,黄铜色的门把就在眼前,忽然,“啪”的一声,门开了。
她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像个孩子般,惴惴不安,卓尔从门内走了出来,轻轻笑道:“宝贝,你怎么上来了?”
宝贝,你怎么上来了?
宝贝,这里的天空是不是很美?
宝贝,想不想成为血族,永远看着这片星空,也许有一天,你可以想到你喜欢的星星上去……
宝贝——
“嘶——”阮阮的头又开始疼了,似乎比昨晚还强烈,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支撑物,卓尔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手指撩过她被汗水浸湿了的刘海:“宝贝,你还好吗?我抱你下去。”
说着,他一把把阮阮抱了起来,缓步下了楼,几乎是一离开阁楼,阮阮就感觉自己的头疼减轻了。等她被卓尔抱回房间,剧烈的疼痛完全消失,可是,她刚刚开始的回忆也就此终止了。
卓尔在压制她的记忆。
阮阮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床上,换来卓尔纵容的叹息:“宝贝又不高兴了,嗯?”
这个人,强大,冷静,不动声色,却操纵着一切,让人无法挣脱,甚至无法反抗,她,还不是他的对手。
知道自己还没有跟他撕破脸的资本,阮阮索性也不去质问记忆和医术的事,只是道:“多罗呢?”
“昨晚,我给它布置了一项只有它能胜任的任务,忙去了。”
“什么?”
“抓老鼠。”
“啊哈?!”阮阮张大嘴巴,多罗可不比她家肯吃剩菜的二哈,从小养的那叫一个娇气,一袋猫粮比她喝的奶米分还贵,猫草,玩具、猫罐头四时不断,哪里干过抓老鼠的苦差……
最重要的是,它会抓么?阮阮很怀疑。
“城堡外老鼠不少,不用担心它会饿肚子,所以,我们两个吃早餐去吧。”
“……”
想象着多罗吃老鼠的画面,阮阮觉得胃部有点翻腾,吃不下油腻腻的烤香肠,只喝了点麦片粥,卓尔喝着高脚杯里红色的可疑液体,把一份煎鸡蛋推到她面前:“多吃点,你还要出门见秦嘉的父亲,他新换了住处,有点距离。”
看来他不仅早已知道多罗查探到了什么消息,甚至还比他们知道的多的多:“秦嘉的父亲?”
卓尔不答反问:“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秦嘉找我做交易,我拒绝了吗?”
“啊,我以为她是代表姜家,以你的使者身份来与你做交易呃……这么想,好像是有点说不通呵呵呵……”黑暗种族的使者,说白了,就是他们在人类社会的仆人,替黑暗种族打理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事务,譬如传话、坐镇,谈生意。秦嘉要是以姜柔继承人的身份来找卓尔,要么,就是抱大腿求罩,要么就是小心翼翼的求撇清关系,任何一种情况都轮不到她说“交易”二字,除非她有其他的筹码。
“秦嘉也有阮家当年留下的东西,不,确切的说是她父亲手里有,她知道了。”
“啊,所以她这一支真的是阮氏改姓秦的?”原本只是猜测,被证实了阮阮还是有点小激动,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巧跟姜家成了姻亲?”该不会是卓尔授意的吧?
“我说过,姜柔寻找r抑制剂是为了姜婉,与我无关。”
阮阮不信。
“我要想达成目的,方法很多,不必这么麻烦,况且,秦家手里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否则,我为何要拒绝交易?”
也对:“那你为什么要我去见秦嘉的父亲?”总不能是为了她多门亲戚吧?
“他手里的东西虽然对我没什么用,但对宝贝钻研医术倒是很有好处,我想,你应该很喜欢。”
所以,这是要她走远房亲戚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抢人家传家宝的路线吗?
阮阮满脸黑线,不过她不乐意也办法,卓尔根本没有询问她的意见,便把她打包好,扔到了秦嘉父亲所在的……海岛上。
海风吹起她的裙子,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近处有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果儿,远眺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白色的海鸟在天与海的尽头飞翔。
如果不是身边陪着的不是人,她好想躺下来度个假//~~
不是人的推推她,催促道:“去吧,前面那排小木屋就是秦嘉父亲的住处,岛上就他一个人。”
阮阮哀怨的望了卓尔一眼,磨磨蹭蹭的往小木屋行去,绕着篱笆转到木屋的前门,就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坐在院子里剖海蚌。
听到有脚步声,他抬手擦擦头上的汗,望了过来。
血脉大约是这世上最奇妙的缘分,它能让人有相似的样貌,能不问缘由的放松戒备,即使素昧平生,也倍感亲切。
甚至,阮阮能通过他假想,如果她的爸爸还活着,如果时间还未定格住爸爸年轻的容颜,让他有幸一天天的老去,是不是也会如眼前人一般的眉眼,会这般慈祥的,哀伤的,望着她。
“孩子,你是?”
“叔叔,我叫阮阮,我是来——”
“——阮阮?”老人站起身,神情激动,“这么说,你的爸爸是阮葳?”
“叔叔,你……知道我爸爸?”
☆、第四十一章 不认命
“知道知道,”老人丢掉手中的剖刀,搓着手,连连点头,“年轻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哈哈——”
阮阮也被他感染了,笑了起来:“叔叔竟然认识我爸爸,太好了!”
“哎,叫什么叔叔,我和你爸是货真价实的堂兄弟,你要叫我堂伯伯,我比你爸大了足足八岁,”老人说着,还不忘伸手比划了个“八”字,强调,“我大,我是伯伯。”
阮家人丁凋零,阮父也是独生一人,阮阮还真闹不清楚这些称谓的区别,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叫道:“堂伯伯好。”
“哎~”堂伯响亮的应了一声,忽然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一句“都是好孩子”说得阮阮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他或许是想到了他的女儿,或许还包括他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堂兄弟,又或许,说的是所有所有,无法从容老去的阮家孩子们……
一老一少,就这样相顾垂泪,好半天,堂伯才捋起袖子擦擦眼泪,自嘲道:“瞧我,竟在个孩子面前,嘿,老了老了,丢人现眼。”
阮阮吸了吸鼻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却道:“哪里丢人了。”
“来,阮阮是吧,”堂伯拉开屋门,朝她招招手,“回屋坐,伯伯给你拿好吃的,”说着,也不管她吃不吃的下,从屋子里翻出许多吃的,堆在桌上,“吃吧,吃完伯伯再给你拿。”
阮阮拿起一枚莲雾,默默啃了一会儿,抬头道:“其实,我今天是被血族的人带过来的。”她并不想欺瞒老人。
“猜到了,我这里,普通人可不容易来,”堂伯不仅没生气,还豁达的安慰她道,“孩子你别怕,至少在海上,我们还是安全的。”
“?”阮阮不解。
“海上是美人鱼一族的地盘,阮家从前对她们有恩,帮他们改良过变身的药剂,所以我们这一支当初逃难就逃了过来,如今相处了这么多年,关系还不错。”
想起海薇儿跑到她家借浴缸,俏皮的开口说这是“改良配方”,却不料这药剂的出处竟然也是在阮家,阮阮不由得道:“阮家当年,业务范围真挺广啊!”她还以为美人鱼鱼尾人身,不适用化功散,所以彼此没交集呢!
“阮家的医术,可不是靠一两剂药方撑起来的。”堂伯伯不无骄傲道。
“可不是么!”阮阮同样自豪。
“只可惜,”堂伯伯神情转而怅惘,“我放弃了……连姓都改了啊……”
阮阮转头看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小木窗里泄出几缕阳光,照在茶几上,堂伯伯眯着眼睛望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就这样静静的陪坐着,直到堂伯伯回过神,恢复平静:“你爸爸当年的医术,我家老爷子也是夸过的,你呢,想必也继承了吧?”
阮阮点点头,又摇摇头,把自己如今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堂伯伯听完,沉默片刻道:“看来这趟浑水,我是不蹚也得蹚了,也好,我正愁着没法给我女儿报仇。它血族再厉害又如何,拼了我这条老命,我就不信,咬不下他一块肉来!”
“堂伯伯,”阮阮劝道,“卓尔很难对付,他虽然跟我纠葛很深,但与您女儿的死并无太大干系,您不必如此;至于凶手姜婉,就更用不着您拼命了,我昨天刚让她晒了太阳,现在估计还半死不活呢。”
“嗬——”堂伯伯震惊了,“让姜婉晒太阳?你,你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办到?”
阮阮眨眨眼:“是东方白亲自动手的。”便把她之前如何设计姜婉的事说了出来。
堂伯伯连说三个“好”字,忽的红着眼眶,仰头喊道:“嘉嘉,你听到了吗?那个祸害终于有人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