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止久久不言,半晌,才重新拥她入怀,沉吟道,“没,你睡觉吧。”
“你在不安些什么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放心?明天就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了。”
他含糊其辞,“不是,你想多了。快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见顾衍止不愿多谈,席钰不再深入。
她哄小孩子似得轻拍顾衍止的后背,“好吧,那我睡了,你别再做噩梦啦,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说完她就闭上眼,脑袋枕着他的臂弯,努力进入睡眠状态。可始终有一道视线在看她,烫烫的,弄得她谁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过了很久很久,那恼人的视线依然在看她,她气呼呼地睁眼瞪顾衍止,“喂,你不睡觉老盯着我干嘛?看不腻吗?”
“永远都看不腻。”顾衍止眼眸专注而温柔地凝望着她的脸,“小时候我都不敢光明正大看你,都是躲起来偷偷看你,像个傻子一样。”
“一辈子还很长,以后慢慢给你看个够,现在睡觉吧,乖~”
顾衍止久久未言,席钰都快困死了,也不管他看没看她了,她闭上眼继续睡。
突然,顾衍止沉沉喊了声,“小钰。”
“有话快说啦。”她半迷糊地回了句。
静谧的夜,他低缓柔和的声音如暮鼓沉沉。
“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来月事了不准像以前一样吃生冷的东西了,吃饭也要细嚼慢咽,别吃得那么猛,没人跟你抢。还有,下雨了,记得一定要打伞。”
“安啦安啦,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得。顾衍止你真像个啰嗦的老太婆。”席钰随口回应着,往他怀里拱了拱,迷迷瞪瞪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有你照顾我就行了。”
不管过去多久,席钰只要想起今晚,她都会生气的想抽死自己。如果她当时能够细心点,就能发现顾衍止的不对劲,如果有如果,结局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婚礼排场并不盛大,席钰感慨万千。第二次嫁人,嫁的还是同一个人,不一样的是心境,上次的是死活不愿,这次的是心甘情愿。
彼时她在房间刚穿上凤冠霞帔,一身绯红衣袍的顾衍止就推门而入了。
席钰连忙轰他,“你快出去,我还没盖上红盖头呢!”
顾衍止不肯走,紧紧盯着她,眼神有说不出的沉重,他突然用力抱住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的悲伤翻江倒海般涌出来,“我真的好想给你一场只有爱情的婚礼,可是,那样的我太自私了。”
“你什么意思?”他意味不明的话让她浑身血液一刹那变得冰凉,席钰不知所措地努力抬起脸,却看到他在对她笑,凄入肝脾。
“还有,你穿嫁衣的样子好美。”
“喂,你...”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她软软倒在顾衍止的怀里,但她还是有一点意识的,隐隐听到有人进了房间。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确定要用你的生命来破解诅咒?”是闻人翊的声音。
不要啊顾衍止,不要...
“确定。”
顾衍止又接着说,“但你得向我保证,一定要把她对我所有的记忆都消除。不要再带她回皇宫了,她太笨了,不适合那里的尔虞我诈。朝堂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还有...照顾好她。”
闻人翊默然了一会,沉声道,“...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她挣扎着,痛苦着,但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心声,后来在光芒笼罩下,心在泣血的席钰彻底没了意识。
一月后,大梁帝都,雪邙山。
正值初春,雪邙山仍是大雪封山。山顶深处屹立着一座竹屋。
席钰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美男脸,美得不似凡人,他左眼下方一粒精致的朱砂缀在白皙的肌肤上,仿若皑皑白雪中的冷梅,红得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是谁?”
美人把手放在她腰上,扶她半坐起来,他一手扶她,另一只手舀起碗里的粥递到她嘴边,他的音色清冷,有些低沉但煞是好听。
“照顾你的人。”!
第60章 悸动
第六十章:悸动
席钰从醒来后脑袋就空空的, 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身处的竹屋处于常年积雪的山顶。她对所有事物都一无所知,包括那位自称‘照顾她的人’的美人儿。
美人说他叫闻人翊,相处的这几天,他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哪里都好,就是忒不爱说话了点。他说她因为生病了才会暂时失忆, 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记忆。
他总强调两人只是朋友,可席钰却不这么认为, 你说说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处在一间小木屋里, 哪可能会是朋友那么简单。更何况闻人翊每每望着她时, 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爱意,无一不说明了他们俩之间不可能有那么纯纯的友情。
再者说, 席钰虽失去了记忆, 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以前应该是爱慕过闻人翊的。
闻人翊每晚喂她喝过药后,碍于男女大防, 他都会按照惯例要出去睡觉,可屋外就是冰天雪地, 他已经一连几天都在屋外过夜, 席钰十分于心不忍, 外面冻死了, 可无论她怎么挽留,他都不曾留下。
这天席钰喝过药,眼望着窗户外头雪越下越大, 席钰实在不忍心让闻人翊出去睡觉,故而,她躺在床上耍流氓似得拉着闻人翊的手,装起了可怜。
“小翊别出去嘛,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你留下来陪我行不行?”
“这...”闻人翊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恐怕不妥。你是女子,我不能坏你名节。”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啦!”
“这...不太好。”
席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呀,就是太正人君子了,你要是有顾衍止一半下流无耻,那你早就拿下我了!”
“咦,真奇怪,顾衍止是谁?我明明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记忆,为什么会喊出他的名字?”
席钰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她转脸懵懂地问他,“小翊,顾衍止是谁,为什么我一说起他的名字,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闻人翊愣了愣,缄默地望着她,眼眸沉敛,好半晌才苦苦的轻笑,如同风中溯回的雪片,原本浅淡无波的瞳眸闪过一抹深沉的哀痛,“没有顾衍止这个人,你是因为失忆太久才会这样的。”
“是吗?”席钰歪了歪头,努力想了想,可脑袋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席钰又把晶亮的眸投想他,“我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别说是朋友,哪有朋友这样相处的。”
“那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呢?”闻人翊这次很奇怪的没有急着否认,而是柔柔地抚摸过她的头发,“我只能说,我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但我后来做了错事,错过了你。”
席钰激动的一拍大腿,“那就是说我们以前有过一腿咯?我就说嘛,我的直觉不会有错。”
闻人翊望了望她手拍打过的大腿,怜惜道,“你大病初愈,动作轻点。”
“那你做了什么错事呀?说说看,说不定我会原谅你呢。”
闻人翊微微侧过身,默默望着苍穹中那一轮圆月,那月辉倾泻下的如玉的脸是那么缥缈那么不真实,他无限落寞道,“等你恢复了记忆,怕是永远都不想理我了。”
席钰望着那样的他,心也跟着疼起来,她面上笑的很欢,“我觉得不会的,小翊你人这么好,又那么好看,我肯定会原谅你的,重归于好也不一定呢哈哈!”
闻人翊闻言转眸静静望着她,面庞闲静沉雅,可那双眼淡然而出的忧愁,流泄如水般淌过席钰的身上。
席钰注意到他的目光,一个眼瞪过去,“看什么看,再看就过来一起睡。”
闻人翊默默走了。
第二天闻人翊有事出去了一趟,席钰待在竹屋里百般无聊,闷的都快长出草了。醒来五六天了,她还没出过一次门。思索再三,她决定还是出去溜达一圈。
裹上厚重的棉衣,席钰一蹦一跳地来到竹屋外,下了一夜的雪总算停了。
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似隐似现。一座座山,一片片林,都被雪裹着,在巍峨之中显出清秀,在峻峭之中更见超逸。
呼吸到新鲜空气,席钰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轻快了,躺了几天的身子都懒散了。她正愉快的做着伸展运动,突然看见一只小兔子从她眼前经过,她双眼一亮,天生喜爱毛绒绒动物的席钰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近了近了,席钰小心翼翼跟着那只兔子走,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她突然做猛虎扑食状猛扑上去,成功捉到兔子,她欢欣雀跃地举高兔子,大笑,“我抓到了!哈哈!抓...啊!糟糕,是雪崩!”
可能是老天爷惩罚她得意忘形,她脚下踩着的雪地突然往下一陷,不过一霎功夫,连人带兔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深埋地下。
寒冷、恐惧无孔不入侵袭着她脆弱不堪的身子。渐渐的,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了,眼皮越来越重,在她意识最模糊的时候,她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一闪过的影像,在她生命最垂危的时候,她记忆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