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夫人抱着信纸,越想越伤心,哭得昏天黑地。
慕容瑀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旁陪着她一起哭。
“娘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呢!”他说道,“我会陪着您的!”
南宫霏羽有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又看看远处廊下南宫碧树孤单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再次落下一把泪。
南宫夫人已与慕容瑀一起抱头痛哭,将所有的哀伤都干嚎作泪水。
能够大声哭的人,终究还算是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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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百年,楚冰尘又一次回到永夜旧地。
没有他在,绯辞与诸位叔伯长老,也将重新建立的永夜楼打理得很好,他很放心。
他爬上永夜楼的最高处,一个人仰躺在台子上,任凉风吹过,看繁星漫天。
有人一手端着一坛酒,坐在他边上。
“起来,喝酒。”绯辞说。
楚冰尘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不陪伤心人喝酒?”
绯辞看着他一笑:“今天,例外。”
楚冰尘便坐起来,一口一口地同他干下去。
他喝得并不快,**辣的酒液汹涌进咽喉。
绯辞先醉了。
楚冰尘独自坐着。
他仰首看看头顶的月色,看明月光辉冲淡永夜,遍撒万里。
他摊开手掌,天上的月亮同样照耀在他掌心的紫色弯月上,也永远照着他心里的那枚月亮。
他又静默坐了许久,然后将手中的紫月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仔细珍藏。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离了永夜。
他要去履行那个百年相换三个月的约定。
高台上,唯余一人醉卧清风。
绯辞慢慢睁开清亮的眼,无可奈何地笑一笑。
“没良心的。”他说,“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也不担心我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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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陌玉背着叶沙华,到山顶去看日出。
他与她,一起看过许多次的日落,却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都是我不好,太懒,总是赖床。”南宫陌玉想要说一个笑话。
叶沙华趴在他背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与她坐在塞外的绿洲上喝过葡萄酒,吃过熏马肉,也在江南的游船中听过山寺钟响,览遍烟雨南朝。他们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看满目繁花如霞似锦望之不尽,互相喂着又甜又辣的小吃点心。夜晚,则万般眷恋痴缠于对方美好的身躯,做着夫妻之间总会做的表达爱意的事。
然而时间,总是过去了。
还未来及踏上山顶,叶沙华手中握的鲜花便掉落了,双手无力垂挂下去。
南宫陌玉仿佛没看见,继续一心一意背着她往山顶走。
“沙华,你睁开眼,看一看,我们到了。”
他将她横抱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席地而坐,温柔地呼唤她。
叶沙华总算慢慢睁开眼睛。
她刚刚好像,又不小心睡着了。
天边一轮红日恰巧喷薄,给她的面颊染上了一片柔和的光。
“很美。”她说。
“对,很美。”南宫陌玉温柔凝望着她。
她又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睡得仿佛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他抱着她,从日出,坐到日落,看着她在自己的怀抱里,一点一点散去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就只剩下一件白衣了。
南宫陌玉将那一件白衣捧在自己的颊边,万般缱绻地摩挲了许久。
今夜,从此以后的每一个夜,他都只能怀抱着她的衣衫独自入眠了。
这是他百年之前,没有保护好她的惩罚。
他必须受着。
他整整齐齐地叠好衣衫,原路下山。
“我要好好过。”他对自己说,又像是看着眼前看不见的人,“我答应了你的,我会好好过。”
“但我不会飞升的,因为飞升后的那个世界,再不会有你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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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
这里其实也和人界一样热闹。
甚至还更热闹。
因为他们地方小,妖量多,一点点事情就能飞传开。
“新来的破军将军是不是傻?”
“昆吾陛下许他自由出入禁廷,他哪都不去,就每天每天守在三殿下边上……”
“啊,那、那不会是看上三殿下了吧?”
“难不成是个断袖?”
“嘘!听说那一位的脾气可不太好!”
“也不是没可能啊,毕竟三殿下那么美……”
“嘿嘿,其实破军将军也很美啊,那不正好登对?”
……
凌霄总算睁开了眼。
他不知自己这一睡就睡了多久,醒来之后依旧仰躺着,有些发怔。
他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
我生而知你死,你死方得我生。
他的妖丹,已经回来。
今世终是无法再活着相见了。
不,来世,再来世,再再来世,永远也都不再有法了。
他抿一抿漂亮的唇,翻个身想要坐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不是吗?
她该是已经遂了自己的心愿了。
而他,反正都已告别过一次,他要再哭,还能哭给谁看呐?
又不会有谁还像她一样,再把他当狗摸了。
凌霄一面想着这一些,一面沉默着坐起身,却是忽然吓一大跳。
一醒来就看见个男人直愣愣地冲自己流眼泪,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楚冰尘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对着一个可堪陌生的男人痛哭流涕。
可他此时能想到的,却是她已真的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了。
然后他看见对面床上刚醒来的那个男人,竟也同他一起开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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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畔,灰发少年盘膝静坐,倏然心有所感,睁开双目。
“相约两年。”
“吾,尚还欠你,永远欠你……”
半空飞舞的大白兔好像忽然一瞬开了窍,通红的兔眼里不断滚下亮晶晶的泪,浸湿三瓣嘴边的毛。
它记得,有一个小姑娘,追得它满地跑。
还有一个小姑娘,扬言要把它变成烤兔子肉。
可是她们现在,都在哪呢?
妖圣重新闭上眼,掩去万年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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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六十年时光似水,飞流而过。
楚冰尘提着两坛酒,在积满落叶的山道上慢慢走着。
夹道黄叶就着夕阳斜晖翩翩飘落,在他的眼底氤氲开一抹金黄暖色。
已是秋天了,他却已有六十年不曾见过这人间的秋。
路之尽头是一座十分简朴的茅草屋。
他听说了,六十年来,那个人就一直单独住在这里。
门扉开启,南宫陌玉恰巧走出来,他看着楚冰尘,没有任何的讶异,而是淡淡地点一点头,温声道:“你来了。”
楚冰尘看着眼前的他。
六十年过去,他的面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中透着点清冷,只有在面对那个人时,这一抹冷色才会彻底散去,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说起来,一百六十多年前,他还萌生过想要拜他为师的念头的。
那时候他已结丹,而他才刚刚筑基,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一些事,未及结下的师徒缘也就再无人提了。
现在,他的鬓角已有些星星点点的霜白了。
“你一个人住,不好。”楚冰尘说。
他与他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深厚的交情的,可他这样说,并不觉得自己交浅言深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南宫陌玉说,“霏羽和阿瑀的曾孙子都快会打酱油了,碧树则在山下开了间叫‘能吃是福’的小吃店,他们都经常来看我。现在,你也来看我了,而她,也一直在这里的……你是不是,也想来看看她?”
楚冰尘点了点头。
茅屋之后,是一方被收拾得很干净的坟茔。
楚冰尘的手指,缓慢抚过碑上“爱妻曲溶月之墓”这几个字。
“是衣冠冢。”南宫陌玉说。
“我知道。”楚冰尘说。
南宫陌玉没再去扰断他的怀思,他打开他带来的酒,尝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
“你带来的酒,不好。”他说。
“我以为你不喝酒,这是给我自己喝的。”楚冰尘说。
“我这里有六十年前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你要喝吗?”南宫陌玉说。
“自然是要的。”楚冰尘说。
两人一左一右靠在坟前,看夕阳余晖点点散尽。
“不是说一百年?你怎么才六十年,就回来了?”南宫陌玉说。
“哦,是因为妖界换了一个妖帝。”楚冰尘说,“我的运气很好,和新妖帝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便提前放我离开了。”
“如何关系不错?”
“大概,是因为见证了彼此……有史以来最丢脸的一次?”
南宫陌玉仰首笑起来。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和任何人关系不错的。”他说。
楚冰尘感觉他已经有些醉了。
“彼此彼此。”他敷衍道,“你可以别再喝了。”
“不行,我要继续喝。”南宫陌玉说,“每次我一喝醉,就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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