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惊,立即说道:“不留在家里在哪里?再说也没有医院肯收姐姐啊!”
爸爸叹气,深深望着我,神色凝重:“之前我是没想通,可是现在你妈妈都出事了,这死了的人难道还要比活着的人重要?继续下来,我们这一家子人都要倒霉的。”
什么意思?什么死人活人的?
我生气地说道:“爸爸,难道您是说姐姐死了吗?可是姐姐分明还有呼吸啊,还没断气啊,我给她喂水,她也知道吞咽。我给她擦脸,她也知道高兴。就连身体的排泄功能她也有。她的生命还没停止,她还活着啊!”
爸爸一口接一口地叹气:“那又如何?她醒不过来了!我问过医生,医生说你姐姐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我没有回答,固执地不愿意去相信医生的话,尽管我知道,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也许姐姐真的不可能醒过来了!出院时护士的话本来就是敷衍我们,她们盼着我们早点出院好腾出床位来。
可是明明前几天姐姐还开口说话了啊!即使是奶奶从前的魂灵驱使姐姐开的口,可那也是我真真切切听到过的!
见我不出声,爸爸决定结束谈话:“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我去找叶梅,早点了结早点好!”
“等等,您找叶梅做什么?”我拦住了爸爸。
爸爸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上次叶梅就和我说了,说前面的大林湾里才死了一个年轻人,他们家里人想要给他找门亲事,求到了叶梅身上。反正你姐姐也没出嫁,我也想你姐姐有个自己的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说到这样一桩事,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知道冥婚,也听说过冥婚,可是这样发生在我的身旁,还是在我姐姐身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下意识地摇头。不行,不行!姐姐还没死,为什么要和另一个死了的人举行冥婚?
我揪住爸爸的袖子,固执地摇头。
“你也不要难过,这是命!”爸爸低声喟叹!
“什么命?我不信命!”我抬头,目光如火!斩金截铁地说道:“如果这是命,那我也要逆天改命!”
爸爸怔怔看着我,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连连摇头说道:“改不了,改不了,这是天谴,这是人祸!这是、这是你奶奶自己做的孽!”
简直如同一记闷雷打在我的头顶!轰隆隆作响!
我不禁低声问道:“爸爸,您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奶奶自己做的孽?”
第一卷 原罪 第45章 遥远的她
爸爸说是天谴,是人祸,是奶奶自己作的孽!
我浑身只感到发冷,觉得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在眼前,真相十分丑恶残酷。
爸爸扭头不欲再说,逃避似地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立即拉住他的袖子:“爸爸,当初是你天天在姐姐耳边念叨着我们要重新做回通灵叶家的人。又逼着我研究八卦图和甲骨,现在姐姐出事了,您又说是命。既然是命,当初您为什么还要让姐姐学通灵呢?这岂不是要害姐姐和我吗?”
说好话他一定听不进去,倒不如我这样当头给他一棒,说不定反而还愿意说出来!
果然,爸爸一怔,十分在意我的话:“可、可我也没有想到你姐姐会、会遇到那种事情啊,而且肚子里还有了孽种!”
“可这不是姐姐愿意的啊,这能怪姐姐吗?”
爸爸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他笑声酸楚,眼神怪异,仿佛盯着我,又仿佛透过我去看别人说道:“所以说这是命啊!一样的命,一样的命!”
说到最后,他的眼睛竟然湿润了,亮晶晶的。
一样的命,一样的命!是谁在我耳边反复重复着这话,陈婆婆的话犹在耳边,淹死了!就淹死在这姜家河里!我瞬间醒悟了!
“爸爸!”我紧张地抓住爸爸的手,喉头干干的,吞口水都困难:“刚才,妈妈进来前我做了个梦!梦里见到有个叫棠儿的姑娘落水淹死了!”
爸爸一听棠儿两个字,脸色立时大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梦到一个叫做棠儿的姑娘!她被人从河里捞上来,好多人都说她是自己作的孽!爸爸,听说我们家从前还有一个大姑,我还听说我大姑也是淹死的,我大姑的名字是不是叫棠儿?”
爸爸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事情。他惊骇地看着我,突然抓紧我的双臂,抓得我好疼好疼!
他紧张地说道:“小萤,别再问了,不要问了,你也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还有,那个甲骨和八卦图如果真在你手里的话,你就拿出来交给叶梅吧!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是爸爸一时糊涂,是爸爸糊涂害了你姐姐,你姐姐已经这样了,要是你再有什么,你让爸爸和妈妈怎么办啊?”
“听我的听我的,那个不要了!我们不要了好吗!”
他语无伦次,好像已经有可怕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他的恐怖不安反而让我更加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您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说吗?”
他喘着气,好像承受不住压力,终于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他垂着眼出神,好像陷入了回忆中。
我放低了声音,细细地劝解爸爸:“爸爸,既然姐姐这样了您就更应该和我说,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容易出事啊!难道您就非得要出事了才会想到都说出来吗?”
爸爸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慢慢收回来,十分严肃地凝视我,缓缓说道:“我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哪里知道,怎么还会有一天,你居然会梦到她。”
我知道,爸爸这时说的她一定是我的大姑——叶棠!
叶棠不但是奶奶的掌上明珠,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女孩子长得太好看了,就有人惦记着。喜欢叶棠的男孩子很多,可是真正对她挑明的却没有几个。因为大家都知道,叶棠是要将来招婿的。
在农村,就算家里穷的叮当响也不会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别人家的上门女婿,那会被人笑话的,更何况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叶家。
偏偏这些火气旺盛的小青年又喜欢围着叶棠打转,想着娶回家是不可能的,但是摸摸小手说说话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叶棠瞧不起这些小青年。她从小就被奶奶宠着,心气高,眼光也高,对于身边这些平庸的男青年是太了解了,根本就没想过在他们中间择婿。
她谁都不看中,却看中了城里来乡下支教的一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才20多岁,谈吐文雅,面上常带着微笑。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也有些地方没有洗干净,但是从来不会像其他乡下青年那样到处都是泥点。他衣服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齐整,鞋带子永远都系着好看的活结。
这样的男孩子自然吸引姑娘们的目光,可是姑娘们想,他终究是城里人,总是要回到城里去的。
时间一长,逢到学生放假的时候,他还是留在叶家台小学,就有好奇的人开始打听了。原来,他家里父母是资本家,他是为了划清界限才下乡来支教的。
到了过年的时候,依然可以看到他,叶棠的心里就软了。也不知叶棠是怎么和他认识并且熟悉的。见他独自一人过年,冷冷清清,叶棠邀请了他来家里过年。
开春以后,两个人就好上了。
那一年,叶棠才18岁,农村女孩子结婚早,也没有什么年龄限制。原本想着再过一年两个人就结婚。但是第二年的春节后,城里传来消息,凡是下乡支教的人都可以回去了!
起初,他还不愿意回去,也信誓旦旦地对叶棠发誓,说是永远留在叶家台。随着时间流逝,一起支教的其他人一个两个都回了城。
奶奶这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对叶棠提出,提前替他们办婚事,原本是打算过年的,就提前到秋收后吧。
叶棠起初还生气,觉得是奶奶不信任他。这时候,偏偏城里又传来消息,他的父亲病重,临终前希望能够见到他一面。
虽说划清了界限,可是终究是父子,血毕竟浓于水的!接到消息的那一天晚上,他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起来,就对叶棠说自己要回城看望父亲。
叶棠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一去不复返,高高兴兴地送走了他!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叶棠还不相信,等到约定的时间过了他还没有回来时,叶棠开始慌了!
她每天到班车地点去等他,风雨无阻,一连等了好多天,才确信,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偏偏她从来就没问过他在城里的家住哪里!
她想去找他回来,于是找到小学的一个负责人,从他那里拿到了地址。过了七八天才回来。这么长时间里,她和奶奶失去了联系,奶奶都急死了,差点都要亲自进城去找她了。
那时候,姜家镇的镇长是位外地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里呆一辈子。那位镇长原本身居高位,在派系斗争中被贬到了这么一个旮旯里,削尖了脑袋想要调走,对这里的一切都睁只眼闭只眼。
姜家镇的镇长不管事,就有镇上的一个年轻人看不过眼,自发组织了一个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的成员有姜家镇的,有叶家台的,还有其他几个队里的人。
他们平日的工作就是专门揪出那些隐藏在普通人中的坏人!揪出那些害人的,揪出那些行为不正,有伤风化的!反正,只要是他们看不过眼的就要管,只要他们高兴,想管什么就管什么,镇长不管,其他人更不会管,久而久之,他们仿佛成了镇上的一支执法队!一支严正不安的执法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