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傅深深知道,投靠仙门的平民其实并不比投靠士族或者被士族巧取豪夺的更多。然而,如今朝廷被士族把持,包括皇室或者是他自己,也是士族出身;在不想损害士族的利益下,要想收取更多的赋税,也只能把目光投向众多的道观和仙门。
皇帝沉吟道:“就只怕仙门中人出手干预。毕竟,他们的法力……”
谢玉拱手道:“陛下无忧。此乃世俗之事,按理说仙门不应干预,如果他们真的干预的话,也无须害怕。因为,世间除了仙门之外,还有魔门。他冷笑了下,接着道:“他们,可是死敌。”
“哦,卿可认识魔门之人?”
谢玉点头道:“不瞒陛下,臣已和魔门的左护法有过接触了。”
皇帝点头道:“那就好。谢卿,把刚才所奏之事写出个章程来。明日交给朕看。”
谢玉点头应是,见皇帝精神尚好,忽然跪了下来,道:“还有一事,臣冒死启奏,太子沉迷仙道,不可自拔,臣……请废太子,改立吴王殿下!”
“万万不可!”陈太傅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叩首道:“太子身为嫡长,并无大错,不可废啊!这是动摇国本啊!”他怒目而视谢玉,讽刺道:“中书令此言,可真是内举不避亲啊!”
谢玉面色不变,从容道:“臣确实是吴王的舅舅,但太子失道,有目共睹,就在今日,他出宫亲迎叶真人在白云观讲道,把市集搞得人仰马翻,难道不是实情吗?”他目注陈太傅,淡淡道:“难道太傅就没有私心?您,毕竟是太子的老师啊。”
“陛下,老臣决无私心。嫡长乃祖制,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臣亦无私心。太子太过沉迷仙道,臣是担心,以后万一陛下……在太子的治下,举国供奉仙门道观,国将不国啊!何况,几日前的日食,其实就是上天的警示,应在太子身上。”
“哦,果真如此?”
“陛下若是不信,可召钦天监的李监正一问。他就候在殿门之外。”
陈太傅对谢玉怒目而视,看来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啊。太子真的危险了吗?
不一会儿,李监正已步入书房,叩首行礼。
“李卿,前几日出现的日食,是你成功预测的。你说说,这日食有何预兆?是否应在太子身上?”
李监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再也想不到,为了挽回钦天监江河日下的名声,孤注一掷地向皇帝奏报日食,会出现今天这种后果。早知道,就不逞这个能了!的确,成功预测日食让钦天监名声大振,但谁能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卷入了夺嫡之中。自己该怎么说?如果说是,得罪了太子,万一最后没改立,太子即位后,罢官是最轻的;如果说不是,就得罪了吴王和谢玉,万一改立成功,自己全家也要完蛋。
“李卿?”
李监正磕头道:“禀陛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啊!天道幽远,岂是人力可以揣测的?”
谢玉沉下了脸,道:“李监正过谦了,如果不知道,你又怎能正确预测日食?”
“陛下,谢大人,这日食……不是臣预测的!”
“哦?”
“实则是臣新收的门客预测的。他善于观星,算学精深,所学远超微臣。”
众人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有如此良材,为何不向朝廷推荐?如今出事了,又急忙把人抛了出去。
皇帝淡淡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他就在殿外等候。” 李监正擦了擦汗,他以为皇帝是为了问日食一事,为了以防万一把他带来了,否则今天可就交待不过去了。
“宣。”
内侍急匆匆地传旨而去,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步入殿内,跪下行礼。众人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清秀,面目疏朗,双目幽深,不禁暗暗点头。
只听那年轻人从容道:“草民风韶音,见过陛下。”
第53章 01.18 晋江独家发表
“平身。风卿,日食可是卿预测的?”
“禀陛下,是。”
皇帝淡淡道:“卿既能预测日食,应知天道。那么,此番的日食是否应在太子身上?”
众人都屏住呼吸,目注风韶音。谢玉的心也悬在了半空。魔门的左护法崔亮曾告诉自己,据他推算,此番日食应在太子身上,只要钦天监能说真话,就不怕皇帝不换太子。然而,他忽然想到,崔亮说的可是真话?还是为了打击仙门的势力,而故意这么说的?
谢玉一直认为皇帝对吴王有偏爱,毕竟自己的妹妹谢贵妃宠冠六宫,而皇帝也早早地把二皇子萧恪封为吴王,却又未要他去封地,而是把他留在了京城。所以自己提出废太子,虽然看着危险,其实却正是搔中了皇帝的痒处。
但现在看着皇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在满室的寂静中,只听闻风韶音清亮的声音,微微地回响,“草民见识浅陋,但据草民所学推算,日食的确是因为太子殿下失德所致。”
“你……胡说!陛下,此人来历成谜,他的话,万万不可轻信啊,陛下!”
陈太傅用手颤微微地指着风韶音,谢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面容,脸上不禁露出了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一夕之间,康都朝局骤变。
这二十几年的太平岁月,让各大世家和众朝官都渐渐忘记了,当今皇帝不仅仅是太平天子,也曾是不惧北方周国所谓“投鞭断流”的威胁,指挥数万大军,和北周数十万之众在燕子矶外对峙的铁血帝王。
太子萧衡被废,即日迁出东宫,被幽禁在南宫之中。
中书令谢玉按皇帝的意思递交了条陈,皇帝御览后明发诏旨,官府开始清点投奔各仙门、道观的平民,重新将他们纳入户籍。而各仙门、道观也收到了朝廷要求他们配合的通知。
三大世家中无论是与仙派联系紧密的萧家、王家,还是各道观、仙门,每日都有无数的访客,四处打探消息,谋求应对之法。而王清之目前就在萧府别院的消息,更是被有心人悄悄地传了出去,每日引凤别院都收到不少来自各仙门道观的拜贴,而萧青妩的父亲萧炫也数次求见王清之。
然而,除了看在萧青妩的面上,王清之见过一次萧炫之外,只见过来访的天元宗叶真人,其余的人,一律闭门谢客。
立在滴水檐下,萧炫看着不远处院门紧闭的引凤院,看着院子高墙也挡不住的精工雕琢的小楼一角,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引凤……”自己的这个女儿果然是“贵人”,不负她母亲当年怀孕时梦月入怀的预兆,然而这个“贵人”,却对萧家没有半点助力。
看着侍立在一旁的萧义,他想起来了,当时萧义去太清宗拜访并送及笄礼时,曾经想向王清之讲述自己在朝堂中被谢家打压的事,然而女儿却明明白白地告知萧义:“太清宗门规,严禁弟子参与世俗之事。”
这难道仅仅是世俗之事?没看到各大仙门道观如今也被波及了吗?你们太清宗又岂能置身事外?如果你们早点插手,又何至于有今日的困境?
萧炫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此处,忽然道:“秦氏那边回话了没有?她怎么说?”
萧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秦氏说,女郎说这件事她也做不了主,一切要看王首座的意思。”
无论引凤别院外的局势如何风起云涌,引凤别院之内,却似乎依旧波澜不惊,岁月静好。
梧桐树下,一石桌,两石凳。
庭院中的两人,一坐,一立。
萧青妩把散落在青铜投壶之外的箭矢整理好,握在手中,又把铜壶放正,往外走了大约百步,才转过身来。
康都中不少世家子弟都喜欢玩投壶的游戏,萧青妩偶然看过一次后,觉得很有趣,便也叫侍女备好了铜壶、箭矢,缠着王清之玩了起来。虽然为了公平起见,两人约好了谁也不能使用法力,但她还是输多赢少。
想到此处,她微微嘟起嘴,恨恨地看了王清之一眼。那人坐在石桌前,正在煮水烹茶。鸦发青黑,如瀑布般地垂在脑后,侧颜如玉,双目幽深,置在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咕嘟嘟地冒着水气,散出一片氤氲。
萧青妩抽出一支箭矢,正要投掷出去,忽然想起了昨日去见乳母秦氏的情景。
她知道父亲一定给乳母施加了不少压力,乳母的日子近来也一定不好过。然而仙长却早就告诉她,如今的局势有关仙魔人三界的大局,只能以简御繁,不可轻举妄动。
她和秦氏见礼后,便向她委婉地解释,然而秦氏只是微笑地摇头,问道:“女郎,仙长他对你好不好?”
她想起了不久前她还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上泛起了一片羞红,稍稍垂目,道:“他……对我很好。”
秦氏脸上泛起了由衷的笑意,拉着她的手,叹道:“这我就放心了。这世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可惜夫人她看不到了……”
萧青妩想起早逝的母亲,眼圈红了,两人唏嘘了会儿,萧青妩道:“父亲他是否对你……”
“无妨,不过是言语上的诸多催逼罢了。因为你,他还未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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