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不曾涂抹一脂一粉,干净自然,静时如姣花照水,动时如皓雪飘摇。
张狂看她,就似看到了一片雪,一片简单干净的雪。
陆云望着雪未央,双眼之中尽是火焰,仿佛要将她捧在手心彻底烧熔她的火焰。
他呵呵一笑,伸手就朝她的手腕搭去。
但她却在不经意间收回了手,“花少,这里可不是青楼。”
“呃,那个,啊哈哈,那个习惯了……”陆云干笑两声,抖了抖手指,收回了手。
他起身,朝外面走去,“你们先聊,我去找两朵小花儿晚上暖被窝。”
陆云离开后,闻香也自起身回房,“雪大家,怕是日后多有打扰了。”
雪未央起身,微微抬手示意,“公子不嫌弃,当作自家便可。”
“多谢!”
闻香道谢,走出房间,张狂起身微微示意后跟上。
张狂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算计着今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该如何解决等。
他之所以活得累,便是如此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大意,否则就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甚至牵连甚广。
夜间,修炼中的张狂忽闻琴音入耳,便自睁开眼来,寻着琴声,来到慕雪阁后方的小院中,站在一颗梅花树下,听着琴音,静默无言。
身侧是一袭如雪白裙的雪未央,静坐梅花树下,玉腕轻扬,十指灵动,正自谱奏琴曲。
美妙灵动的琴音从其指尖流泻而出,亦如阳春化雪,只是那柔美恬静的琴音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语的无可奈何。
雪未央望了一眼站在身侧倾心聆听的人,十指不停,口中呢喃,“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声声弹,声声叹。
叹,隐藏在她的琴音之中,是看不出来的。
张狂从乾坤戒内掏出一根翠玉碧箫,淡淡地道了句,“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箫声一起,寻着那琴音节奏,缓缓爬升,节奏一致时,犹如比翼雪鸟,双双翻过高山雪岭,双双飞入空中青冥,又犹如山涧雪水,相互交融,彼此交汇。
雪未央琴音如雪,通透清灵。
而张狂箫声如梅,悠扬飘香。
清商未谱,两人却能做到琴箫和鸣,倒是难得!
琴音停,箫声歇,默然互望。
“呵,想不到狂少如此血性男儿,却能吹出如梅箫声,映照琴音,倒是我看走眼了。”雪未央起身,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又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张狂收起玉箫,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当年他在太虚宗时,觉得有必要一技傍身,不然会在美女面前丢脸的,所以就学了。
“呵呵,没想到雪大家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呢!”
“哦?何以见得?”
“刚才你的琴音,可并没有想与我的箫声协同的节奏啊!”
“呵呵,可是,狂少的箫声还是赶上来了,不是么?”
“其实,我觉得吧,这倒是没什么好争的。”
“嗯?说来听听。”
闻此,张狂转身指了指头顶梅树枝桠上的梅花,又指了指夜空中飘散而下的飞雪,笑了笑,“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半晌,雪未央洒然一笑,“狂少的这首诗用的好,雪白胜梅,梅香压雪,倒是难判高下。”
“正是此理,只是,尾声中,雪大家的琴音,却内蕴颇多无奈,怕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张狂盯着她的眼睛。
“罢了,过去的往事不提也罢。”她神色黯然。
张狂点头,笑看她,“那如今,我算是你的知音么?”
“这个自然!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她点头。
“不知雪大家又是否愿意为我遍唱阳春?”张狂笑问。
她低头,垂眉,久久不语。
张狂又点了一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这可是雪大家刚刚亲口说过的话,许下的诺。”
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抬头看他,看他眉,看他眼,看他唇,“你我不过今日初识,知音相交,何须谈情?”
张狂嗯了一声,收回了手,“看来你的情非是我的情,情之一道上你我理解不同,也罢!也罢!”
他双手背后,怅然离去。
他怅然,非是她的婉拒,而是徒叹奈何,世间无人懂他。
其实,今晚若是她点头,他便会为她奋不顾身,倾尽全力爱她、护她,就算她要天上的日月星辰,他也会为她摘下,风里来雨里去,他都不怕,因为他的心是欢喜的。
遇见喜欢的人,心都是欢喜的,自己会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小花来。
但是!但是!但是!
他口中倾吐的“真”,却成了她眼中的“虚”,她觉得好不真实。
他的话,在她听来,如流水戏词。
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两个初相识的人,一曲定知音,便能相守到老共白头。
他的身影落在她的视线中,发上与肩头,落满梅与雪。
她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驻足许久。转身望向桌上的琴,缓缓走过去,拂去上面的梅花与雪花,抱着它朝自己的房间行去。
一弦清商未谱,半纸离愁难书!
这是她最后的浅吟低叹,回荡雪夜间。
这便是他的情么?
世上真的有一见如故么?他所寻的,便是那一见如故的情么?
她也找不到答案。
正文 第182章:梅雪争春
第二日夜里,一个皮包骨的老头,套着漆黑而宽松的斗篷,与闻香面对面地坐着,而雪未央也端坐一边,三人似乎在低声的讨论着。
张狂走进去的时候,三人抬头望着他,见张狂进来,那个套着大斗篷的老头,起身朝闻香微微欠身离去。
路过张狂旁边时,冲他笑了笑。
张狂坐到雪未央的对面,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刚才那位是?”
闻香望着被那老头随手关起来的房门,道:“他是影部的大长老,影部就是专门保护太子安全的。以前我都不知道宫中居然还有影部的存在。当年发生的那场宫廷政变,若不是影部的人将太子送出宫,怕是早就尸骨成灰了。”
“哦?不知香少究竟是何等身份?”张狂盯着他问。
这个时候,雪未央轻吟开口,“公子就是当年的太子殿下。”
张狂微微点头,他早就看出来这闻香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只是不曾想到,他曾经居然是灵楚皇朝的太子殿下。
闻香轻轻一叹,将当年的事都与他细说了一遍。
张狂看向他,“所以,你在云凌国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这次回来能够夺回曾经属于你的一切?有几成把握?”
“希望渺茫,但毕竟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总是还有一些底子留在这里的。”闻香忽然看向张狂,“你呢?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张狂望着手中的酒杯,沉思片刻,“不知道香少可曾听过《九转玄功》这套功法?”
“这个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似乎皇宫中珍藏的只是第二卷,第一卷貌似至今不知下落。”闻香似乎忽然响到了什么,神情一震,诧异莫名。
看闻香这副表情,张狂朝他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你想的那样。”说到此处,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雪未央。
雪未央见状,一边提起酒壶为二位斟酒,一边说道:“当年公子逃难时,偶然遇见我,见我落魄无处落脚,却还出手相助,这才有了今日的慕雪阁,此等大恩,终生不忘。”
她是个聪明人,他懂张狂的意思,同样,她的这番话,张狂也是懂的。
端起酒杯,张狂一口灌下,对二人说道:“不错,香少猜对了,我修炼的锻体功法,便是那《九转玄功》的第一卷了,所以这第二卷,我势在必得!”
“等到我夺回大权时,狂少要的东西,我自然是可以双手奉上的,只是,如今怕是要等上好些年了。”
听闻香这般说,张狂摇头,“香少的大事必定需要时间去精心布局,自然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只是我如今马上就要修炼到第一转大圆满了,所以我等不及,早点弄到这第二卷才是正理。”
张狂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坏了闻香的大计,那样他就成了罪人,他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来解决的。
“不知道,二位可有什么方法让我混入那宫中呢?”张狂伸手朝头顶指了指。
闻香和雪未央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一阵,半晌,雪未央开口,“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我都会被召入宫,为那些王公大臣献艺,要不这次你与我同去?”
张狂端着酒杯起身,靠在窗边静静思量再三,“那我便以乐师的身份随你同去,只是……”
“只是什么?”佳人遥声轻问,
见张狂不回答,闻香猜测,“他是怕自己若是不成功,会牵累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