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当道:仙尊,不约! (清风流)

小院还是原来的小院，只是大白鹅不见了，而就在小院的一边，一个修长的人影，正负着一只手，低头看她画在地上缺了半边的阵法。
青冠半束，墨发流垂，青衫如烟身如竹，映着傍晚血红残阳，仿佛一副不属于人间的画。
这真的都不是梦，她有师父了！
“师……”
“叫白黎。”
陌浅的话连同脸上的笑容一并卡住了，哪里有师父要徒弟直呼自己名讳的？
“那个……你等等，我去收拾一下。”陌浅忙不迭说完，飞一般冲进了她隔壁的小房间，转而又奔了出来。
跑到井边打了半桶水，跌跌撞撞拎进屋，开始擦洗。
她认为，白黎之所以宁可站在院中暴晒，必定是有什么洁癖，这毕竟是她师父曾用过的房间，桌椅墙角难免存了灰。
她一遍遍擦洗桌椅，直到露出木纹的原色，暗沉沉的沁了水渍。
就连地板，她也是蹲在地上用手仔仔细细的擦，生怕哪里不干净，桌椅脚底占着的位置，也搬开来统统擦干净。
她平日里做惯了这些活，手脚很是利落，小房间渐渐焕然一新，木桌上的油灯也擦得锃亮，添上了新的灯油。
唯独少了被褥，她师父走时，也将被褥一并带走了。
陌浅掏出怀中寥寥几颗碎银子数了数，如果运气好，还够买些布料棉花，能做一床被褥出来。
可买了布料，未来几天买菜的钱怕是不够了。
这几年，她鲜少独自做事，都是她师父带着她东奔西走，看相算命，主持法事自然轮不到她，通常都是打下手。
可就在几天前，她师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未署名的信，就与她断绝了关系。
与此同时，还带走了屋里但凡能搬走的东西，包括她几年来攒下的零花碎银。
而如今，她能指望白黎去街上摆摊，给人看相算命赚钱么？
一想到风骨卓绝，仙姿飘渺的白黎要走上街头，手持布幡……
陌浅深深垂下头，拨弄着掌心的碎银，叹了口气，她还是自己想办法赚钱吧。
毕竟此师父不是彼师父了。
“可有时间了？”门外一句淡淡的询问，谦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陌浅忽的转身，手足无措将银子揣回怀中，“那个……师……呃……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师……呃……看还有哪里不妥？”
白黎迈步走进房间，看向那张唯一的木椅，道：“你且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陌浅赶忙小步跑上前坐下，刚一触上座椅，又觉得不妥，忽的站起来道：“还是你坐吧，那个……”
她左右看看，没看见其他可以坐的东西，又尴尬道：“师……呃……你也先别坐，还有点儿湿。”
白黎也没介意，微微低头看着她，道：“你我之间并无师徒缘分，玄门中更讲究随缘则安，强求不得。故我不能收你为徒，你也不能称我为师父。”

　　☆、23.第23章 万古长存的仙

陌浅一下子傻了，雀跃的心登时坠进了谷底，怔怔的看着白黎。
刚刚忙碌的一身热汗也顿时冷了，一时间仿佛染了风寒似的，鼻子瞬间堵住了。
用力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低头哽咽了句，“原来……这样啊。”
原来，她还是没有师父。
想想也是，白黎似乎是个比神仙还神仙的人，连天帝都不怕，又怎么会收她这样的普通女子为徒？
她之前的师父说了，她没有什么修炼的资质，学些玄门的本事傍身，顶多能混口饭吃。
白黎又道：“你如今五位尽灭……”
话没说完，陌浅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噼啪掉下来，砸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溅起颗颗水花。
白黎一撩衣角在她面前蹲下，仰头望着她，微微皱眉，“为什么哭？”
陌浅抽泣着说不出话来，用力想擦干眼泪，可粗糙的衣袖擦得眼角丝丝泛痛，眼泪还是止不住。
五位尽灭，她的天地君亲师都熄灭了，还有比这更糟的么？
恐怕白黎下一句就要说，就此别过，好生珍重什么的。
毕竟他已经救了她一次，一样是萍水相逢……
“我是否说错了什么？”白黎的眉心渐渐皱紧，淡然的目光中染上了丝丝焦急。
陌浅用力摇头，也不知该说白黎说错了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没说错，可她就是想哭。
而就在这时，白黎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别哭了，这个给你。”
陌浅用力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那是一朵糖稀凝成的小花，橙黄橙黄的。
这东西她见过，街市里偶尔有卖，据说很甜很甜。
“我不是小孩子了。”陌浅嘟囔着，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糖稀小花，从怀里找出一张干净的符纸，小心包好。
白黎见她不哭了，才继续道：“你五位尽灭，日后难免坎坷，我会尽快替你将五位补齐。你之前所学之术，道玄混杂，算不得根基。从今往后，你随我专修玄术，武学技艺也要一并学起……”
陌浅这才是真正不哭了，眨巴着眼，突然怯生生问道：“你……不是要走？”
“我何时说过要走？”白黎皱紧的眉舒展开来，温和道：“既已答应了要护你，就势必要伴你此生。当然，若你终有一日嫌我麻烦了……”
陌浅猛的不停摇头，她怎么可能还有嫌白黎麻烦的那一天？
可一个承诺，就要伴她一生，听起来仍旧玄之又玄。
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问道：“你……不是人吧？”
可问完这句话，陌浅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是怎么说话呢？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好么？
可白黎不以为忤，淡淡点头，“我是仙，并未在天上有所任职。”
陌浅这次倒是淡定了，只了然点了点头。
毕竟她心里早就有准备，白黎必定不是寻常人，而且……沐玄宸也是上仙。
恐怕也只有万古长存的仙，才能轻易许下护她一生的承诺。
“我一定好好学艺，争取早日有所成，到那时，如果我也能成仙，你就不必……”
然而，白黎却摇了摇头，那眸光中的淡然，几乎让人兴不起什么发奋的心思。

　　☆、24.第24章 不是圣人

“陌浅，我只希望你安然一世，不必有所求。一事无成也好，半途而废也罢，就算终究不入玄门，我也只盼你一世无忧。成仙一途未必广阔，想要逍遥也未必要直上九天。”
陌浅还真是不懂了，可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沐玄宸也这么说过。
那天上到底是怎样糟糕透顶的地方，让这些已经成仙的人，统统都后悔了？
可她难得找到那么厉害的人肯教她本事，她还盼着有朝一日学有所成，能救沐玄宸离开地府。
而直到这时，白黎才站起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把你怀中锁魂瓶给我。”
陌浅掏出怀中唯一一只锁魂瓶，递了过去。
可就在眨眼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白黎手中的锁魂瓶，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化成了粉末。
细细的粉末从他指缝中溜走，还未落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陌浅惊呆了，张大着嘴，半晌才磕磕绊绊道：“那里面……天帝九世……”
“他所言可是真的？”
陌浅木然摇头，“不，不是我杀的……”
“那留他何用？”白黎淡淡问道，仿佛他方才捏碎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瓶子。
可陌浅不知该怎么形容，方才划过心头的究竟是惊恐还是畏惧。
她本以为，温润如水，善如佛祖一般的白黎，就算看在天帝的份上，也理应放那缕元神离开，毕竟人死如灯灭……
原来夜澜的警告是真的，如果不想被白黎厌弃，就别说认识地府的任何人。
白黎是仙，但他不是圣人。
…………
与仙一同生活，诸多事还要一件一件习惯。
就比如，陌浅问白黎晚饭想吃什么，白黎却说他已经辟谷很久了。
她这才想起来，以前的师父告诉过她，修炼有成方能超脱凡尘，第一重便是辟谷。
可她那师父年过半百，仍旧吃喝拉撒一样也没落下。
陌浅索性捡了两个丢在墙角的硬馒头，好在她是在地府呆了些时日，人间尚短，馒头还没坏。
就这么冷水泡硬馒头，填饱了肚子，她才有了力气开始劈柴烧水。
用滚烫的水清洗了大木盆，又盛了半盆热的，陌浅摇摇晃晃端着，敲开了白黎的门。
白黎正坐在桌边，摊开一本空白的册子，在上面写着什么。
陌浅将大木盆放在他脚边，看着面前片尘不染的黑靴，连鞋底都雪白着，一时间没敢伸手。
“这是做什么？”
陌浅仰起头，理所当然道：“你洗脚啊。”
白黎似乎有点诧异，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认真对她道：“以后不必做这些。”
陌浅眨了眨眼，又低头看着雾气腾腾的大木盆。
成仙的人不吃不喝也就罢了，连脚也不洗了？
索性又问道：“你的衣服……要不要换下来？我好拿去洗。你带换洗的衣服了么？”
白黎还是有点儿诧异的表情，半晌，轻声道：“不必。”
陌浅突然无端纠结了起来，一想到成仙的人不吃不喝，连脚也不洗，衣服也不换，她竟然对成仙不怎么期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