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
他轻轻唤她,Fate。
然后,声音渐渐遥远。
她一直卑鄙地以为可以找到一个替代品,可是她悲哀地发现那个人根本无可替代。
第二天早上她就清理了东西向端木镭告辞。
她提着行李箱站在打开大门的门口,她向他鞠躬,
端木镭神色不明地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读出半点不舍的影子。
“对不起。”
她低头说,“真的对不起,镭,我不能爱你。”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起码也会挽留也会问为什么,可男人只是看着她,身子靠在门框上纤长利落,绿色碧泉一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末了,他低低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行吗?”
菲特听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闭了闭眼。
“在我生命中,有一个最恨的人,恨到没有力气有其他感情,我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那个人,憎恨也好,悲伤也好……”她很努力地把字音咬清楚,抬头默默看端木镭,声音很轻,“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如果我宁愿要这样的不公平呢?”他忽然笑了,有些冷,这个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像那个人,她眼睛一阵刺痛,低下头继续说,“可是镭,如果要说是爱的话……我想我是爱他的。”
这句话是她抛开了一切说出口的,抛开了身份和种族,抛开了仇恨和罪孽,说出口了,心口越加空虚,没有着力点的无力。
男人沉默了。
“非常抱歉,镭,我不求你原谅我。”
她再次对他行礼,“一直以来打扰了。”
她回到了洛灵斯顿的修道院,拿麻子印记遮盖自己的脸。做礼拜,唱诗,传教,洗礼,和其它修女做一样的事,又做得更为虔诚,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向神像祈祷自己的死亡。
茱莉听说后大为吃惊,“天,你跟端木博士黄了?”紧接着又在手机里冲她嚷嚷,“这样一个金龟婿你竟然不要?菲特你一辈子是不是不要男人了?”
那个时候她很想点头的。
直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她或许就可以死去了,就可以见到他了,如果身体无法接纳别的男人,那么就一直这样好了,就让自己那样麻木不仁地过下去。
三个月后蔡斯教团来了通知,将她调回首都。她开始清理东西告别这个地方,意外地发现了一串钥匙。
她一愣,这是镭家里的钥匙,她以为她已经还给他了,望望窗外天色不早,想着不会耽搁太久,还是去了。
通往镭家的路是一条蜿蜒上坡的青灰水泥道,路灯在夜里发出安静的光芒立在两旁。远远望去,两层的别墅里一片漆黑,像夜鹰影藏了的翅膀。
这个点他不会睡,应该是没人的。她走到大门前准备把钥匙搁在报纸箱内,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着屋子半晌,拿钥匙打开了门,走进花园,然后进了屋子。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镭的确是有某种感情的,一种微妙的感情,这个男人莫名其妙闯进她的世界里,毫无城府地冲她温暖微笑,跟那个人截然相反。
走进屋子后发现房间一如她离开时的整齐,有些愣了,桌子上堆放着信件和论文,还有一支百合花,娇嫩地插在一个装着清水的玻璃瓶子里,温柔的香气融在夜色里。
她在客厅里静静走了一圈,又神使鬼差去了厨房,拉开了冰箱,她想知道他最近吃得好不好。
冰箱里都是些时令的水果蔬菜。
她还记得她住着的时候冰箱里永远有排骨,他总是嚷嚷着吃糖醋排骨。
她站在住过一段时间的宅子里,眼前晃过和镭在一起的记忆,恍惚而柔软。她把钥匙搁在桌子上准备离开,看到沙发上有几件穿过的男性衣服,便顺便收起来折起一件件放进换洗的篓子里。
她正想着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照顾好自己时,有什么东西从手间刚拎起的衬衣口袋里滑落,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地板上溅起月光的水花格外响亮,她心里一跳向下望去,心跳骤然停了。
菲特低头呆呆看着地上的怀表,血管里的血似乎慢慢结了冰。
那是一块古旧的怀表,纯金的表身,精致的雕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她压下了身体里巨大飞驰而过的呼啸感低头将它捡起来,仿佛拾起了数百年的沉重心酸,她还记得那年洛灵斯顿东方菜馆的后门前芦苇浮动,她把怀表还给那个人,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要再给别人了,还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她把怀表翻过去,背面刻着古老贵族的风隼族徽,手指就这样颤了起来,她把它打开,表盘已经停止走动,然而在表盖光滑的内部,她借着今晚银白的月光看见了上面刻下的花体字,用细细的利器刻上去的小小名字,Fate。
菲特几乎失去呼吸了,有什么白花花的在眼前晃动,她稳了稳身形一步一步走向关着的卧室。
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
男人睡在床上,没脱衣服,显然是累极而眠,月光镀到他干净侧脸上勾出了漂亮雅致的银辉,菲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头低头注视男人的脸,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间。
她拿起黑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睁开眼是与之前无异的视野,没有镜片带来的眩晕和扭曲,只是隔了一层平光玻璃罢了。
她突然觉得一切万籁俱寂。
☆、89The story after the chapte
到达蔡斯的那天是清晨,天空灰白白的有些秋天的凉意了。//
平民区的人早起,小店和摊贩已经开始摆起张罗,菲特穿过重重叠叠的街道胡同来到一方小院子里,老妇人正在给院子里一棵枇杷树浇水。
“安娜婆婆您好,还记得我吗?”
她提着水果走上前向老人打招呼,老人一看,扶了扶老花镜便笑了,“呦,来了啊。”
菲特对她露出平淡而柔和的笑容,“婆婆,关于我的祖母,我有些事想问您。”
“哦,小姑娘你说我提起的那个黑头发男人呀,他一定就是你爷爷了。”老人坐到竹椅上,“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让我想想……”
“婆婆不急,慢慢想,”她站到一旁给她摇扇子。
“这哪里记得清……不就是……哎呀,那天可是蔡斯雪最大的一天啊,交通都瘫痪了医院里人特别少,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男人了……”老人眯起眼睛想了一阵。
那天的确是大雪,收音机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雪天气,整个蔡斯白茫茫的,骤冷的空气里白雪将一切映得惨白。
那个男人进来时她正好经过大门,门外微漠的白光中男人披一身银白风雪走进来,雪粒缀上了他黑长的睫毛。
“现在想起来,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呀……那个时候还年轻,不就和现在小姑娘一样喜欢好看的男人么,好看顶个啥用啊……”老人明显是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她看过去才发现那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个人,厚厚的外套裹住了小小身体,揭开了露出一张少女娇美的脸,呼吸急促泛红,发烧的症状。男人肩头积了一层霜,她却被护得好好的没受半点雪吹。
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吧,安娜那个时候想。后来也证实了,医院病房里他一直守着她,她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他也就守了两天,坐在床前,偶尔用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的面孔。因为长得好看,安娜也偷偷看过他,却被他望向少女的那种深沉目光攫住了心智。
温柔的沉淀在长久岁月里的那种目光,并不像是一介年轻男子所能拥有的。
不过她对这个男人记忆深刻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来拜托她。
“他要我不要跟那个女孩说起他,只当是我将她送到医院的……又询问了一下这个院子的事情。”老人望了一圈这座宁静偏僻的小院子,“那个时候……还真是好大一笔钱呢。”
他提供了数目不小的一笔现金,拜托安娜照顾那个女孩子,低价给她租房,生活中多照顾她一些,唯一的条件是,绝对不可以说出他的存在。那笔现金数量是安娜从来没有见过的,神使鬼差就答应了,等那个女孩子醒后只当做是她在帮助她。
安娜还记得那个男人走前来到女孩的床边,光芒中垂首去吻她的唇,那个场面太美丽以至于只停留于他触上她唇的前一瞬。
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下去,只是极近地凝视她,然后离开。
“后来嘛,呵呵,你祖母就在我这儿住了,真是美丽的一个姑娘啊……”
菲特站到一边沉默着。
“那个时候我以为就没了呢,哪知道那男人还是天天来哦,哎呀我想想……什么时候……”老人歪歪头,“姑娘你祖母没有说起他的事情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是可惜了啊……”
菲特开口回答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干涩的,像是吐出一颗皱缩了的核,“……他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天天守着呗,白天不见人影每天晚上站在楼底下看着她那扇窗户,风雨无阻呦,其实当时从那扇窗户根本看不到她的,偶尔有影子晃过去吧……可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呀,好几年天天都是这样……就是没有进去过,我那时就想,那姑娘怎么就这么好福分呢,他俩到底怎么了他就是不去见她?”老人明显是那一连串回忆都记起来了,“我当时还劝他来着,就是不听,就在那里笑,我这辈子没见过哪个人能笑得那么好看,可他一笑我看着就难过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每天就看着他站在你祖母楼下望着她那间房,暴雨天打着把黑色的伞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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