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寒露城外,数十名红眸北冥人正在丧心病狂地攻打护城大阵,守城的修士不断为阵法加持,里面的凡人瑟瑟发抖,一个小女孩窝在妈妈的怀里,她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正看着城外,那些如同怪兽的北冥人……突然女孩的眼中闪过一道雷电之光,那些钢铁怪物坠落下来,她立刻拍起手来,呀呀指着城外。
“卸甲!”梁胜光是一名太和剑修,从战事开始,他便被分在太和第五路军团,负责南平州西部,他身后是一个当地小宗门,里面只有两名元婴修士,十来名金丹修士,其他都是筑基期和炼气期弟子,甚至还有三百多个宗门辖区内的凡人。这个阵势是扛不住北冥人的,所以他一直在帮忙守着这座山,他右手一柄漆黑长剑,右手则是一柄白色长剑,剑域之下,有两颗星子微弱地闪着光芒,已将熄灭。梁胜光浑身浴血,他看着星光,苦笑道:“果然是‘参商相遇,人间诀别’吗?师父,这剑,还真是不吉利啊……”就在他将两柄本命剑祭出,准备自爆丹田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雷电劈了下来,他耳边听到这炸雷一般的“卸甲”,就见北冥人的星铁装甲真的卸了下来。
“卸甲!”
“卸甲!”
……
北冥人终于失去了他们的星铁装甲!不管北冥人如何惊慌失措,人间的修士已是群情振奋,他们意识到反攻的时候到了,甚至有人从阵法中杀出来!
“杀啊!杀了这帮脱了乌龟壳子的王八蛋!”
北冥人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之色,就像一直追逐羊群的狼突然失去了它的尖牙利爪,而本来被恣意欺负的羊群却揭开了那层羊皮,露出了它们的爪牙。
北冥人一边抵挡一边去试图将星铁装甲再穿起来。
很快,他们发现星铁装甲拒绝响应他们的召唤。
北冥人震惊,这是发生了什么?
卸甲之后,星铁装甲与北冥人脱离,其上遍布雷电,它本就是使用人间的傀儡术技术,就在雷电劈下的刹那,星铁装甲里面的规则已经被常钧语瞬间改写,早已不能回应北冥人的规则了。
人间的战事终于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
修士从防御转为攻击,一场场反击战在人间各地爆发。
北冥人永远都不知道,在这场界与界之间的战争中,他们激怒了一个怎样的族群。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太和主峰峰顶的剑庐外。
负责守护前路的延光神君低声道:“我已久候多时。”
太和掌门槐山神君轻轻颔首道:“他们也已忍不住了吧?”
“剑冢之剑,从不畏战。”
“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规则这个东西可能对一些读者来说很不好理解,除了包含“道”、“义理”等人类社会的东西,其实还有点科幻意味,比如三体里的二向箔,直接降维打击,是利用宇宙规律来攻击对方,高阶修士之间几乎都是规则层面的战斗,是物理攻击(法术)的晋阶,也是到达某一个境界(文明)量级之后的必然产物。
另外,正文完结已经进入倒计时,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道长还在微调大纲,曾在给小天使的回复里说过,从“图穷匕见”开始,仅大纲就有5K多字,而且一直都在调整——收尾比正常写作要累一倍不止啊!
294、铁骨铸长城(四)
延光神君眉间闪过神通印记, 他右手掐剑指,低喝一声“开!”,他身后一直笼罩的迷雾迅速退散,露出他身后巨大的山峰,那山峰正中一道嶙峋的山脊, 若一条苍龙盘旋而上, 它的脊背上, 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剑,足有数万之多。
这些剑便是太和剑修的本命剑,当剑的主人陨落之后,本命剑或是回到自己的心系之处继续守护,或是回到太和剑庐,成为剑冢上的一柄剑。
这之后, 它们会静静地等待人间的召唤。
战斗和守卫,从始至终, 都它们唯一的职责。
槐山神君走上前来,他这一次没有召集四大剑使, 而是行驶掌门权利打开了剑庐。
在太和掌门独有的传承中,他知道有些事,只能由掌门来做。
槐山神君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叶寥”,默默对群剑执剑礼,然后伸出手指,将长剑的寒光一丝丝抹平,最后摆了一个所有太和弟子都会的起剑势。
“燕悲回。”他低声吟道。
只听得这三个字,群剑便发出了低低的铮鸣声,像是在回应槐山神君一般。
他眼睛一热。
它们在,他们……也都还在。
他的同门。
没有太和弟子不知道“燕悲回”,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舞,只有在太和剑庐祭典之时,才会由门派中精英弟子来演示这场剑舞。现在太和中的弟子几乎全部编入七路军团,除了镇守玄武楼的两位楼主,也只有作为掌门的槐山神君够资格来做这一场祭祀。
槐山神君腿部微微弯曲,将剑平送出去,朗声吟道:
燕初离,离魂万里忘故乡。
燕舞风,风中落叶不知根。
燕衔心,心有苍生泪成灰。
燕悲回,回身咫尺是天涯。
那剑招像燕子般灵动飞舞,又带着一种辽阔的胸怀和苍凉的哀伤。“燕悲回”的剑诀,每一个人使来,都有不同的心境和意味,而在此时此刻,由太和掌门亲自舞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之感。
山静默,剑铮鸣。
外有血雨腥风,内有乾坤自画。
有这样一个清俊如书生般的青年,高举起手中长剑,虔诚地祝祷着。
这一瞬间,就连太和上空的护山大阵都泛起了涟涟微波,十万年道统通过历任掌门的传承,汇聚在槐山神君一人身上。
第一阙剑诀舞过,槐山神君身形压低,剑招仍旧一样,但剑势却陡然一变,再诵第二阙剑诀:
燕初离,离人碧血垒高墙。
燕舞风,风雪熔炉炼阴阳。
燕衔心,心有小径夜无常。
燕悲回,回剑四顾尽沧桑。
随着第二阙剑诀的施展,槐山神君的剑招越来越慢,气势却越来越激昂,最后他的剑上凝聚了一层朦胧的剑光,远处的山峰,近处的山石都黯淡了下来,在这片剑庐中,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在这蒙蒙细雨中,剑庐中的群剑已不是一种武器,亦非一事一物,而成为一种情绪。在那样绵长,久远的思念之中,它们在“燕悲回”的祭祀之中看到了如今的人间。
这些存留了主人意志的本命剑并非冰冷的物件,它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执着。
它们悲愤——
我所守护的家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的剑甚至已经从山脊上拔出,剑身颤抖,已忍不住要与那入侵者一战!
槐山神君任由这冰凉的雨落在脸上,当最后一句剑诀吟唱结束之后,他的身上陡然发出了凛冽的剑意,再将剑举起之时,身上所有的雨珠皆如碎玉飞花般迸射而出,同时槐山神君手中亦是飞出一块雕琢成长剑模样的白玉小令,那赫然便是太和掌门令!
“太初有道。”他低声道,剑指引出眉间精血,打入掌门令中。
这个被人称为“人间之剑”,至少要由四名大乘修士、百名元婴期修为以上精英弟子方能施展的太和初开剑阵,第一次由他一人开启。
“合众为生!”太和山脉上方的护山大阵受掌门令的召唤,全部激发出来,一股力量从护山大阵涌到下方的剑庐,这个守护了人间十万余年的剑阵以太和主峰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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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满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汉子,他和媳妇、一双儿女都是从七国逃出来的流民,七国大乱的时候,他们就从魏国逃到了断龙岭外的宛辽平原,曾受过苍梧派的救济。但是围在角城附近的流民实在太多,在寒露城提出愿意接收一部分流民的时候,他决定带着一家子北上,第一次坐上了仙师的飞行法宝,被运到离寒露城不远的平亭村,亦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仙师们说,等七国战乱平定后,如果他们愿意,会送他们回到故乡。
所以景满一直惦记着家里的几亩地,每每想起就要叹气。
想必那些庄稼早就被七国的仙师们轰个稀巴烂了。
然而,只要能回故乡,生活依然是有奔头的,他精打细算地领取救济过日子,还找了一份为仙师打磨石料的工作,甚至还排队领到了一个济世甲。
他让媳妇带着孩子们藏进去,居然刚刚好,不大也不小。
景满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将媳妇搂住,十分满意。
寒露城附近一直很太平,仙师们也很负责,就算那时候宛辽平原的苍梧派跟檀渊宫打得火热,却没有波及到此处。
他曾以为这件济世甲永远不会用到,也许会成为他的传家宝。
但是有一天,天突然塌了。
景满懵了,这天被捅了一个大窟窿,就是塌了吧?
当寒露城的仙师匆匆赶来平亭村接他们去寒露城避难时,他毫不犹豫地把济世甲也带上了。
他们被安置在寒露城里的几个大广场之一,那济世甲开着,媳妇和孩子都坐了进去,他自己在外守着,以防有人来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