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仙之神仙不好当 (炉中雪)

一回来，便看到云音坐在枝头，双目无神地叹气发呆。

“上面风景可好？”白墨立于树下，微微仰脸看她。许是因为刚刚为小女孩疗伤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仙力，此时的他虽依旧面白如玉，气色却明显黯淡了许多。眉眼间疲意尽显，分明沧桑了不少。

云音看着他这个样子，着实是吓了一跳。当时救慕容雪的时候，白墨虽也耗费不少力气，救完之后却依旧是精神抖擞，丝毫不显疲意。如今救了一个伤势并不怎么严重的小女孩，却怎么将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惊才绝艳、玉树临风、妙手回春、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竹子啊！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云音慌忙变成真身飞下树来，在白墨身边婷婷站定。她微微抬头，看着白墨眉眼间掩不住的倦意，惊愕中带着些关切道：“你气色怎生这般差？那个小妹妹的伤很难治吗？”

白墨唇色极淡，笑容却依旧温润。他定定地看着云音，缓缓开口：“你关心我？”

云音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良久才喃喃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关心你是应该的。”

白墨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林子道：“这林子邪门得很，我们得多加小心。”

云音点了点头，凝眉道：“我方才在附近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这林中有一股甚为浓重的怨恨之气，我……我也查不出来究竟是谁留下的怨气。”

“也许，不是凡人，”白墨眸光淡淡地从面前的林子上扫了一圈，又在云音身上定住，他看着云音那眉头紧锁的样子，面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缓缓道：“刚才给小姑娘疗伤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在流窜，我费了很大的功夫，却怎么都无法将那股气息给逼出来，现下也只是护住了她的心脉和魂魄，若不找到根源，怕是……”

云音想了想之前自己通过神识看到的那股墨绿色的气息，大惊声色道：“会不会还是冷魔姬……”

“不是，”白墨叹了口气，目光苍茫地望向身旁的林子，解释道，“那股气息，不是中毒，也不是魔宫的魔气，依我看，倒像是被人设了什么禁术，比如诅咒之类的。只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这林中设下如此恶毒的禁术。况且，你方才也说，你在周围查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罢了，现下，我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再来探个究竟。”

云音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试图再启用神识来查看林中的那股诡异的气息，却是头疼地厉害，只好对着白墨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去安抚一下谷中的村民，在没弄明白之前，千万不能让他们误闯进来……”

可惜，无论怎样强调，也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以身犯险——第二日天一亮，云音和白墨还没来得及飞到林中，便听说又有人被林中的怪异力量弹了出去，而且还不止一个。

云音被气得牙痒痒，将沈邱一干人大骂了一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要再进林子。直到看他们一个个面色戚戚地应下，这才飞向了林中去寻白墨他们。

白墨故技重施，为两个重伤的凡人护好了心脉，封好了魂魄，这才一脸疲惫地来到云音身边站着，叹道：“我今晨也在周围查探了一番……”

“如何？”云音急道，她看着白墨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便有些不安，莫非他也误闯了林中什么禁忌之地，这才成了这副样子？

“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突然一阵狂风起，地上尘土飞扬，树枝摇摆的厉害，通过阳光的照射映在地上，分外的张牙舞爪。

白墨下意识地微微靠近了一点，将云音护在自己的怀里。云音正是迎风站立，风刚一吹起，便被扬起的尘沙迷了眼，只是看病病弱弱的白墨就这样帮自己挡着，心里终究还是过意不去。她微微挣了挣身子，半眯着眼讪笑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白墨身形明显僵了一下，下一秒却是将手臂一紧，把云音牢牢地拥在胸前。云音挣扎不止，便听到白墨在她耳边呢喃：“风太大，你别动……”

云音挣扎未果，忍不住想开口大骂，却又觉得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好心当成驴肝肺，倒显得是她不对。只是就这样平白被人吃了豆腐，终究是意难平，纠结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却一张口便吃了满口的沙土，也只好乖乖地闭了嘴、缩回头来，乖乖地偎在白墨的胸前。

白墨却不知道她的这几番挣扎与变故，只是觉得怀里的人突然温顺了下来，心里便陆陆续续开出几朵花来。他紧了紧手臂，俯首在云音耳边开心呢喃：“这就对了，云音，就像以前一样，有了风雨有了冰霜，你只要躲在我怀里就可以了。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承受风雨……”

云音心里一个哆嗦，“以……以前？”

恰在此时，狂风渐渐停了下来，树杈停止摇曳，周围一片沉寂。

云音从白墨怀中探出头来，两颗玛瑙般的眸子闪闪放光，她一瞬不眨地盯着白墨的脸，刨根问道：“你方才可是说——以前？”

白墨身子蓦地一僵，松开手来，如梦初醒般看着云音，半晌，才点了点头。

云音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咬了咬唇，问道：“以前，我们的关系这样好吗？怎生我一点都不记得？”







第48章 16.五千年

白墨目光闪烁，沉默了半晌，才突然眉目舒展，在唇边绽出一抹笑来，“云音，既然这片林子对你我都没有影响，看来林中的禁术很可能只是针对凡人。永安谷中皆是些肉体凡胎，若是我们不早点找到应对之法，怕是他们还是难逃困死谷中……”

云音一听，脸色便突然有些发白，来不及继续追问下去，就急急忙忙拉着白墨的袖子往前走，“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查个究竟！”

白墨抬腿跟上去，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问道：“你要如何查？”

云音脚步一滞，倏忽又快步迈起来，她也没有回头，只是凝眸看着远方那隐隐带着些莹莹绿光的枯树，明明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故作坚定地道：“总归是能搞清楚的……”

白墨心里狐疑，暗自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依旧挂着笑意。他快步跟上去，很快就与云音并肩而立，低声道：“这林子古怪，虽然未必能奈何得了我们，却还是要多加小心。”

云音点了点头，抬头看到白墨那略加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便又有些过意不去。似乎自从遇到白墨以来，他就经常舍身帮她，因为她摊上的这一竿子的事，也不知道连累人家耗费了多少仙力，如今，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翩翩潇洒的君子，竟已经被折磨地面如白纸，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云音挠了挠头，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利落地问了一句：“你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回去休息？”

“你一个人可以？”白墨脚步未停，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云音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云音看出了他眼眸深处那浓浓的怀疑。

云音挺了挺脊背，也不看他，加重了语气道：“当然能！我可是鹊仙云音！”无论如何，不能丢了我们鹊仙一族的颜面不是？

白墨不置可否，却是突然轻笑出声来，“我有五千年的道行，你觉得，我能有多虚弱？”

“五千年？！”云音瞠目咋舌，音调陡然升高。白墨似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一时惊了一跳，却只是须臾之间便淡定下来，眸光似水地看着极为不淡定的云音，沉声叹道：“是啊，五千年。”

云音早已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墨。

她本是想，白墨身体不济，此番在林中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定还是要她独当一面。其实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硬着头皮走下去而已。她是鹊仙，她能感受得到人间的各种气息，虽然之前在林中通过神识查探的时候受了些阻碍，但是若只是要找到那股墨绿色气息的源头，却也不难。只要能循着这一个线索，想必，便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将问题彻底解决，却也总能查出些什么来。

此时乍一听白墨说自己已经有了五千年的道行，云音顿时便有些懵。云庭里有五千道行的仙倒也不算少，只是自己毕竟也才成仙三百余年，见着这样的上仙，总是得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对他们的看法嘛！虽然也着实带着些敬畏，却总是不敢亲近。上万年的距离有多远，在他们眼里，她也许只是个小屁孩而已。

可是，现在，她却在跟一个有着五千年道行的竹仙比肩而立，一起为人间这些愁苦之人寻乐找喜。而这个有着五千年道行的竹仙，就目前看来，实在是比鹊皇要平易近人得多了……

云音心思百转千回，张了张口，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凝在唇边，却是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白墨就那样由着她盯着自己怔怔发呆，看着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熠熠生辉，看着她明明欲言却又止，看着她眉头渐渐隆起却又渐渐舒展，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示，就那么平静如水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