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唬了一跳,从床上支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邱,紧张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及第倒也不算什么,来日方长,慢慢努力便是。只是万不可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沈邱看着父亲这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好笑地朝父亲拜了一拜,道:“爹爹想哪里去了,儿子怎会去打家劫舍?便是有这份心,有这个胆,儿子也没这能耐啊。您放心,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儿子这财来得明明白白,您放心使就是。”
老秀才心里微微一松,想着自己的儿子毕竟是自己一手□□出来的,虽年少轻狂,有着一股子傲气,到底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这般下作勾当。只是这平白无故拉回来一大车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着实是有些不寻常。他心里实在是不踏实,便又开口询问道:“那你这一大车的东西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捡的?”
沈邱闻言,“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半晌才掩了掩嘴,朝窗外瞧了一瞧,又一脸神秘兮兮地欺身到老秀才耳旁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老秀才的脸色由忧到喜,又从喜化成忧,来来回回不知变了几个颜色。
沈邱说完,看老秀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狂喜,不免有些奇怪,不安地问了一句:“爹,从此以后我们有钱了,再不必看别人的脸色了,怎么?您……不高兴吗?”
老秀才似是如梦初醒,正张了张口要说话,却两眼一翻,再次晕死了过去。沈邱唬了一跳,再不敢大意,连夜花重金去请了附近最好的大夫来为老秀才诊治。
大夫仔细把了脉,翻了翻老秀才的眼皮,只道他是急火攻心,无甚大碍,吃几副药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沈邱坐在老秀才的床边,听着他的呼吸声,开始仔细考虑这些财物的问题。
莫名其妙发了横财,旁人必然不服,便是他说是捡的,料想也不会有几人相信。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说出山谷的事情,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沈邱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引一帮狼来跟他一起争夺宝藏。
只是他此番虽然没有怎么招摇,买奴买婢的事估计也早已传遍了街坊邻居。如今吃穿用度皆高于平常,便是搬了家,也难免别人说三道四。便是此时不说什么,等以后他渐渐把宝物运回来了,总不可能一直放在家里藏着掖着,拿来用的时候,总还是容易落人话柄。
更何况,万一谁人起了疑心,跟踪他到了谷里去,那……
他想来想去,不知此事该如何安排才好,谷里的宝物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从他进入谷中起,他便觉得那些宝物是自己的了,到手的财宝却要拱手让人,他死也不愿意。
要不搬到谷里住吧!他想着,但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一家不过四口,谷中交通不便,荒无人烟,若是只他们一家在谷里居住,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守财奴,空守着一堆金银珠宝,老死谷中,也没多大意思。
难道……要带些人进去?“不行不行!”此念头一出,沈邱便立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断不会让别人觊觎我的财宝!”
夜很长,烛很短。沈邱回房之后,躺在床上看着那昏昏暗暗的烛火,辗转反侧,郁郁难眠。
直至晨光熹微,他才渐渐有些迷糊,昏昏沉沉便要睡过去。
仿佛是刚入梦,老秀才便推开了他的房门,站在他的床头搡了搡他的肩膀,叫道:“邱儿,邱儿,快起来,为父有话要与你讲。”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老秀才精神矍铄地立于他窗前,不觉便带了些喜色道:“爹,您醒了!”
老秀才点了点头,见沈邱已完全清醒过来,叹了口气道:“邱儿,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为父有要事要与你相商。”
沈邱赶紧穿上鞋子,披上外衫便跟着老秀才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老秀才坐下饮了杯茶,这才幽幽道:“邱儿啊,为父总觉得你这笔财发得奇怪,怕不是什么好事。”
沈邱看老秀才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只当他要让自己放弃那笔财宝,不由急道:“爹,您考了四十年都没能中第,难道还想让儿子重蹈您的覆辙吗?也许我们家就不适合去科考。”
他心里着急,话未及思考便已脱口而出,却忘了中第之事对老秀才来说比命还重要,直至看到老秀才面色发白,两眼发直,他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抚老秀才的胸口,安慰道:“儿子一时心急,口不择言,爹您不要当真。只是之前您也让人算过命,说是儿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现在富贵就在眼前,儿子难道要放弃吗?”
老秀才似是这才想到之前算命先生的话,心里也有些动摇了。难道之前算命先生所谓的大富大贵,不是指金榜题名,而是指这意外得来的大笔钱财?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只是眉头依然紧皱着,问沈邱道:“你此言有理,但是莫名其突然多了这么多钱财,难免惹人怀疑,你可想好怎么处理?”
沈邱见老秀才缓和了语气,心里不由一松,笑道:“儿子想了一夜,刚想到了一个妙计……”
第36章 4.归故里
沈邱的主意打得很好,彼年他才十五,韬光养晦五年,终于得偿所愿——
为避免惹人怀疑,他们一家终归是没有搬到城郊西处买的宅子里住。只是那宅子倒也没有空置,沈邱在宅子里养了一批壮汉,请了师父来教他们习武,每日好吃好穿地待着。
他的顾虑很是周全,那偌大的金银谷,他绝对不会弃之不用,但既然要搬进去了,自然是要带些人进去。这带的人不能太多,却也不能太少。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将同族的沈家人一并带进去。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同族之人,便是平日里盛气凌人、欺软怕硬,总归血缘相近。到时候入了山谷,他做了沈家族长,那些个欺他压他小瞧他的人,无论如何,总得做小伏低。
沈邱知道,想要爬上族长之位绝非易事,他虽年幼,却早已看惯了世间冷暖,那些个趋炎附势、媚上欺下、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做派,他早已见怪不怪。他用五年的时间来收服人心,届时再以财宝相诱,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跟随他。可是,难免他们中会有一些白眼狼,一入金银谷,财迷心窍,过河拆桥,将他赶下台去。
以他家的家世,现下,无论如何不能服众。时间也许能弥补这一缺憾,但是为防族里人对他刀剑相向,他必须得未雨绸缪,做好万足的准备。是以,他训练了一大批武夫,归于他的门下,他还聘重金觅了几个郎中,一个专门制毒,其他的用作平日里问诊看病。
他的财产不敢外露,只让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依旧在家里照常过活,对外却称他在外做生意,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
这个所谓的一年半载里,沈邱自然没有去做什么生意,他四处招人寻医,织布女、庄稼汉、歌女、舞女、戏子、厨子、木匠、铁匠……但凡日后用得着的,他都物色了许多,一起养在距离山谷十里外的园子里。
两年后,他大摇大摆地回了家,寻常马车拉了七八辆,车里却尽是些族里人未曾见过的玉石珠宝。
回家那日,惠风和畅,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朵闲云,太阳大咧咧地当空照着,明媚极了。邻里听说老秀才的儿子落第之后改行从了商,明里暗里不知说了他们多少坏话。他们都不喜欢沈邱一家,觉得老秀才赶考了一辈子,只是个老迂腐而已,沈邱年轻气盛,明明家世不好,偏还透着一股子狂气傲气,着实是让人不喜。他们都以为,沈邱虽然改行从了商,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想必也扑腾不出什么大作为,到头来,说不定还是跟他的秀才爹一样,两袖空空,什么也没有。
如今见到沈邱回来了,他们看着浩浩荡荡进来了七八辆马车,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些寻常的马车,七八辆连在一起,所经之处,尘土飞扬,这气势,还是让人吃了一惊。有人冷眼看着,突然讥笑道:“连辆像样的马车都买不起,想必这车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此言一处,立即便有人附和道:“不会是做的木材生意,拉回了一些卖不出去的朽木吧?”
又有人笑道:“是朽木倒还好,就怕朽木已装钉好了,成了棺材……哈哈哈——”
“哈哈哈——”
奚落与嘲笑之声不绝于耳,沈邱倒没有像往常那般恼羞成怒,只是潇洒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又将扇子遮在额上,避过刺眼的阳光,回头冲几位马夫道:“有劳大家了,都先下来喝口水吧!”
不知是谁轻斥了一句:“都积点口德吧!”
那帮少年才渐渐止住了嗤笑。
当是时,老秀才才急急忙忙地快步走到沈邱身边,左看看又看看,看他一身华服,端的是相貌堂堂,许是因为在外吃得好的缘故,不仅身量见长,脸颊也比出门之前圆润了许多。老秀才看过了沈邱,又看了看沈邱身后的数辆马车,是寻常马车,不张扬,挺好。每辆马车旁边都有两人看守,虽未佩刀,但看那样子,应该都是身负武艺之人。老秀才看了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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