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掌柜说话,那男子皱了皱眉,一把扶住对方,随之往外看去一眼,点头道:“我先送你出城。”
女子连忙点头,然而两人正要离开,那掌柜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回身对自家爹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客栈里面还住着两个人呢,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他们出来,我上去看看将他们也一起叫走!”
男子眉头拧得更紧,一把拉住那女掌柜,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嗯。”
两人随即往客栈二楼嘴里处房间而去,来到房门之前,那女掌柜先是敲了敲门,大声道:“姑娘!公子!快跟我离开这里!出事啦!”
一通叫喊之下,内中却是全无声息,女掌柜面带犹豫,又着急又无奈,回望男子一眼道:“人明明没走,怎么没人答应?”
男子沉默的敲了敲房门,依旧是没有回应,他低声道:“推门吧。”
如今自然不是在这里花时间的时候,男子一把推开房门,这才发觉屋中的情形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屋内的确有人,那人正倒在床边,面色煞白如纸,紧咬着下唇,浑身无力的蜷缩在地上,汗珠浸湿长发,粘在他颊边,他便像是在忍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所以方才两人在门外呼唤半晌,他却未曾给出任何回应。
那女掌柜怔了怔,连忙冲进屋子里,一把扶住那人胳膊:“你……你怎么了?!”
倒在地上的人自然便是风遥楚,自花枝走后,他身上的毒便再次发作了。从前的毒发都是在夜晚,如今夜晚刚过,却没料到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那潜伏在体内的毒便再次发作了。
风遥楚纵然不会医术,但心中却也十分清楚,毒发时间从原来的一两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三天一次,一天一次,如今几个时辰一次,他的时间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外面传来的动静他一直听着,然而身体被无尽的痛楚所占领,再无法给出任何反应。花枝带他来到这里,她刚一离开,颖城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说此事与花枝无关,纵然是风遥楚自己也无法相信。他在心中无奈苦笑,他分明已经竭力阻止,却依然让花枝走上了这样一条路,他本应该站出来,可是如今的他除了在这里忍受这种折磨,什么也做不到。
“醒醒,我带你出去。”先前那女掌柜的声音传来之后,很快又换做了另一名男子的声音,风遥楚虽疼得厉害,神志却依然清晰无比,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正俯身蹲在自己身旁的男子。
他目光微微一变,声音低弱得险些叫人无法听清:“你……是谁?”
不明白这人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那女掌柜连忙解释道:“他是我爹!这客栈的账房先生!外面出事了,咱们这种普通人管不着,想活命你就赶紧跟我们一起出去!”
“他……不是……”风遥楚眼睫轻颤,一滴汗珠顺着睫毛落下,在眼底眨出一片水光。他盯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道:“他才不是普通人,我见过他。”
那男子神情平静,看着风遥楚的眼神却也渐渐有了变化,他将风遥楚小心扶起,轻轻叹了一声,终于也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见过你。”
风遥楚无力的笑了笑,眨眼道:“你是不是……以前帮一个叫慕疏凉的混蛋做过事。”
男子默然片刻,道:“是。”
风遥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蹙眉倒在那男子身上,良久才缓过这一阵疼痛,郑重的唤出了对方的名字:“桓罗。”
那女掌柜微微一怔,连忙道:“你叫我爹什么?那不是他的名字啊。”
然而事实上,风遥楚并未叫错姓名,他不知道对方现在究竟用着什么样的名字,是什么样的身份,但他知道此时在眼前的人就是桓罗。
昔年的中原第一刀,后来的被空蝉派梅染衣所击败,遂离开中原成为十洲当中的元洲两大高手之一,桓罗。
世人认为桓罗背叛中原,投靠十洲,将其视为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中原后来之所以能有如此多关于十洲的情报,便是因为桓罗。
与桓罗一般,风遥楚曾经也是慕疏凉安插在鬼门的内应,两人同为内应,虽知晓对方的存在,却不知晓其身份,也从未见过面,一直到五十多年前,在瀛洲岛上匆匆一见。
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般情形。
桓罗被风遥楚叫出名字,也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黑衣。”他顿了片刻,随即赞同风遥楚之前那句话道:“慕疏凉倒的确是个混蛋。”
两人相视一笑,但如今却并不是叙旧的时候,况且两人不过一面之缘,纵使要说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外面已经有浓烟飘来,空气中隐隐透着烧木炭烧焦的味道,火星在窗外流窜,桓罗扭头往窗外看去,神情有些怅然。
他知道这个他住了几十年的客栈,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最后化作一片虚无的焦土,战火之下,什么都不会剩下。而当务之急,只能是救人,他很快朝风遥楚道:“火势已经蔓延到这里了,那群奇怪的家伙应该也要过来了,我们带你离开。”他这般说着,也不待风遥楚回应,立即将人给扶了起来,托着他的身体便往门外走去。
然而一番动作之下,三人来到大门处,女掌柜安然无事的出了门,桓罗与风遥楚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挡住,一时间竟无法走出这间屋子。
风遥楚对于这般情况并不惊讶,他无奈的笑笑,看着屋内四处的阵法痕迹,低声叹道:“我出不去。”
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但他却无法走出这间屋子。因为这是花枝临走之前怕他离开,特地为他一人所设下的禁制。
他出不去。
。
另一方,云衿与慕疏凉终于自漫天虹光中坠下,最后落在颖城之中。
紧抱着慕疏凉,直到双足踏落在地,才终于松开双手,而另一侧一道无奈的声音传来道:“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
两人回过头去,这才见到出声的人是魏灼,他满身衣裳不知为何有了些破损,几缕碎布条挂在身上,他整理着衣衫,没好气的道:“都是被你们的剑气划出来的。”
慕疏凉:“……”刚才他挥剑,以剑气带云衿降落至此,却没来得及考虑身后的两人,一番剑气落下之后,才将魏灼给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他转过头去,又看了看安静跟在后面的宿七,宿七身上倒是没见狼狈,慕疏凉转而收回视线,脸上带着歉意道:“抱歉。”
魏灼扬了扬眉梢,又往云衿看去一眼,奈何云衿现在记挂着其他事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只对身旁的人道:“师兄,黑衣如今在哪里?”
“我正在找。”慕疏凉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半晌才道,“找到了。”
说完这话,他神情却并不见松懈,只无奈道:“他们二人分开了,一人在城南,一人在城西,我无法判断究竟哪处才是风遥楚所在的位置。”
云衿怔了怔,等待着慕疏凉的决定。
慕疏凉明白云衿的意思,他看了众人一眼,正欲开口,却突然怔住,朝着后方看去。
云衿等人也立即感觉到了什么,同时看去,四人自方才落脚的高墙与深巷中拐出,来到大街之旁,这才发觉眼前原本热闹的街巷,竟早已沦为了一片火海狼藉。
满地尸体,满城烽烟。
四人面色皆变,而就在此时,几道身影自火光中走了出来,沉默的拦在了四人面前。
云衿不知道玄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也未曾见过这些人,但她心中却十分清晰的感觉到,这群人就是来自玄界的人。
他们的力量,让云衿觉得十分熟悉。
他们在操纵火,与符法咒术不同,这群人手中的火焰,似乎是天生为他们所用,就如同多年前的萧家,能够操纵水的力量。
第82章 .八二章
沉默当中,云衿当先开口道:“玄界人?”
听得云衿此言,那几人似是有些惊讶,其中一人犹疑片刻,终于道:“是陌迟告诉你们的?”
云衿不置可否,待要再开口,那群人却似乎已经没有了要继续交谈的意思,随之与四人动起手来。
那些人所使用的力量与战斗方式的确与人界丝毫不同,甚至从他们的身上,云衿并未感觉出灵力,而是另一种力量,另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力量,他们身侧无数火球随之燃起,四周街巷中角落里的火苗随之拔高,朝着四人迸射而来。
灼浪滔天,瞬时好似炼狱降临,云衿匆忙躲开其中一道火焰,手中雾珠朝那几人掷出,一道冰寒气息随之自其中四散而出,将那灼浪消减数分,而就在雾珠出手之际,另一侧慕疏凉的锋阙剑,宿七的长剑,以及魏灼的拳头自各方同时而至,铺天盖地的凌厉剑势竟比之那火焰还要炽烈几分,不过几招之间便已将人击败。
众人重伤倒地,面色犹自带着几分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怀疑:“中原人都这么厉害?难道尊主的估计错了?”
云衿听着他们的话,一时间明白过来,看来这几人才刚走出玄界,没料到便遇见了他们。
她摇头道:“你们运气不好。”她说完这话,回头看了看身旁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