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灼。”百里轻皱眉,对他这话甚是不满。
魏灼眉峰微扬:“从前是他让我救人,如今我不过是听他的话救了两个人,有错么?”
“你根本不明白岛主的苦心。”
“你倒是说说他哪里苦了?”
百里轻无奈轻叹,摇头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岛主说过,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我要是一直想不清楚呢?”
百里轻正欲转身离开,听到这里,不禁回头往那人又看去一眼,随即他笃定道:“你会想清楚的。”
魏灼嗤之以鼻,随之又道:“其他人呢?”
百里轻何其明白,只一瞬便知道他所问为何,他淡淡道:“岛主亲自出手,那群叛徒死伤不少,庚长老带着剩下的人逃去中原了。花枝没能够抓住那个叫黑衣的小子,不过他也无处藏身了,将来总能抓到的。”
“桓罗呢?”魏灼皱眉问道。
“那是十洲最大的叛徒。”百里轻提及此人,面色亦是一变,他沉声道,“你如今身在笼中,管不了这么多。”
魏灼轻嗤一声:“我在笼子里就不能打听事情了?你拿我当鸟逗?”
百里轻默然,半晌才道:“他重伤逃了,暂时找不到他的踪迹,不过十洲必会倾尽全力搜查,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将他捉出来。”
魏灼抱着双膝坐在笼中,没有应声,只是神情亦是随之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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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颖城。
这是一座靠近南海的小城,地势偏远,素来与争斗无关,如今四处烽烟,这座小城却独立于烟尘之外,城中的人们过着依旧平静的生活,似乎不知任何疾苦。
而就在这样宁静的小城与平和的月色之下,年轻的客栈老板娘纪芙正坐在窗下,借着灯火与月光勾勒手中针线。
春色已至,天却犹寒,冷风忽过,她不禁放下针线,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转身自床头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
桌上灯火倏然摇曳,房中骤然一暗。
待得那灯火重又恢复明亮,她才又回过身来。
然后他看见自家窗口上,坐着一名浑身是血,身形高大却清瘦的男子,衣衫破败,手执短刀。
那男子倚在窗边,无力的垂手喘息一声,虚弱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断气,但他睁着眼睛,一双眸子照着月色,清澈无比,就这般看着纪芙。
纪芙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不禁上前一步,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与满身的狰狞伤痕不同,显得有几分清俊秀气的脸。
怔愣之间,她听见那人声音沙哑的道:“鸳鸯戏水,好看。”
纪芙又是一怔,随即回头看去,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幅刺绣,正是鸳鸯戏水。
她随之又往那人看去,那人轻咳一声,捂着被挣裂的伤口又道:“我能在这住一晚么?”
纪芙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方才点头。
于是从今以后颖城的芙蓉客栈当中,多了一个爱说话爱喝酒就是不爱干活的账房先生。
。
岁月过往,年月再变,有人在重复从前的故事,有人开始了新的日子。
争斗的依然继续,中原正道有前人陨落,也有年轻弟子从人群中站出来。修真者的生命总是漫长,时间也不会带来太多的改变。
至此,五十年辗转,匆匆。
第57章 .五七章
空蝉山。
凛冬时节,寒梅尽绽,冬风派循环又一年,依旧如从前模样。
唯一的区别,便是山中往来的弟子又多了几人。
乾元峰弟子张瑜奉盟主宿七之命来到此处,随着花晴进入陵光宗的时候,便见广场之上,十来名弟子正在练剑,而负责教习剑术的李壁正坐在高台之上闭目打坐。大雪纷飞,练剑的人与教习剑法的人似乎皆已习惯,只任那雪花飘落肩头,随着剑势又被拂去,在空中洋洋洒洒。
“那些是执明宗的弟子。”眼见张瑜盯着那处练剑的众人,花晴很快开口道。
张瑜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惊讶,花晴明白他究竟在惊讶什么,她浅浅笑道:“这些弟子都是冲着师妹的名气来的。”
想到花晴口中的那位“师妹”,张瑜神情微变,不由得又是一笑。
早在五十年前,梅染衣便已经继任了空蝉派掌门,而他的姐姐梅霜梦亦安心在剑池铸剑,不再收新弟子。所以花晴只有一名师妹,那便是云衿。
张瑜与云衿曾经见过面,还一起同行过一段时间,他还记得初见的时候,那人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满身狼狈的坐在雪地里,怀里抱着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师兄。
那时候他只以为那是个在战中遭难的少女,他将她救下,又带她一路同行,当成普通小姑娘一样照顾。那时候谁也料不到,那个少女会成为后来名扬天下的空蝉派陵光宗宗主。
自五十年前解决南门叛徒那一战之后,云衿这个名字便很快在天下间传扬开来。空蝉派久已不问世事,但云衿却不同,那一战之后她回空蝉派修养不久,便再次下山,带来了关于十洲的许多情报。
中原与十洲的战事一直不曾有结果,这些年来,云衿便一直奔走在战场之间,为中原正道几度出生入死。修道者本就寿数极长,云衿以十六岁的年纪下山,经历这数十年的风霜,在正道各方首脑眼中,也依旧算是年轻一辈,但她素来沉稳谦和,兼之天赋过人,实力高强又有雾珠在身,很快便在中原声望大振。
离乱的年代需要旗帜和英雄,旗帜是屹立不倒的存在,如天罡盟盟主宿七,如三门七派各处门主,如八大世家各方家主。这些人只要出现,只要振臂一呼,便能够让人生出无限勇气,继续漫长的争斗过程。
而英雄的存在,则是在这漫漫长路中让他们相信奇迹,并以之为明灯的人。他们总是在战斗着,并且坚不可摧,无惧生死。他们总是出现在说书人的故事当中,出现在街头巷尾的童谣和酒楼花船的曲调中,成为普通人敬仰羡慕的对象。
战争四起的时代英雄很多,但谁也不能否认,云衿绝对是这些人物里面,最为耀眼的存在之一。
生于早已消失的神秘萧家,拜入早已落魄的空蝉派,天资极高,又得掌门真传,南门一战让世人知道了她的名字,而不过多久,又是一道消息传来,众人才知道原来不久之前十洲大乱,正是这个小姑娘所为,她因此得到了十洲异宝雾珠,更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之后的数十年,她四处奔走,又经历过数次大战,结交了许多好友,已经足够被人称作传奇。
后来空蝉派经过多年修缮与整顿,终于在三年前开始招收弟子。本以为消失多年,空蝉派再次招收弟子,也不会有太多人前来,所以空蝉派众人也没有太多准备,谁知等到招收弟子的当日,众人才发觉来的人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意料,一个个少年满怀着期待,手中拎着行囊远远赶来,皆要加入空蝉派门下。
一问之下,众人才知这其中半数以上,皆是因为云衿而来。空蝉派门人很少下山,唯有云衿一人时常在外闯荡,留下不少故事。每个少年都有自己的憧憬,仗剑潇洒,除魔卫道,而云衿的故事让他们将这种憧憬变成了勇气,由此踏上了这一条路。
就如同当年慕疏凉对于云衿的意义。
空蝉派由此再度热闹起来,重新划分四大宗门,由闻思担任孟章宗宗主,教习法道,由李壁担任执明宗宗主,教习心道,靳霜担任监兵宗宗主,负责教习武道,以及云衿担任陵光宗宗主,教习剑道。
花晴修为有限,与宗主还有差距,但她这些年来与梅霜梦学习铸术,俨然已经成为了新一任的逐渐高手,她在铸剑一门天资极高,甚至还联合符法与咒术,创造了许多独特的武器与暗器,为中原正道带来不少帮助。
张瑜与花晴一面前行一面交谈,自是提及此事:“不久前我与冉静遇上鬼门杀手,若非当初花晴姑娘所赠的那几支袖箭,恐怕我此刻早已经丢了性命,说起来我还当谢过姑娘。”
花晴摇头笑到:“那袖箭上面施有符术,一旦射出便会发动,符法还是闻思师兄写上去的,你若是要谢,就谢闻思师兄好了。”
“那便请姑娘代我谢过闻思宗主。”张瑜微微颔首,却见花晴神色微变,似有心事。他抬眸看去,还未开口,便听得花晴道:“其实那法子我也从未想过,我会在暗器之上加上符咒,还是经师妹提点的。”
张瑜听得一怔,不解那人为何还精通此道。
花晴明白他的疑惑,很快又道:“师妹说,这方法是她一个朋友发现的,那个朋友对铸术十分有兴趣,奈何诸事缠身,无法专心铸术,所以许多东西虽想了出来,却没能够真正来得及去做,只将它们都记在了书上。”
“师妹后来将那本书给了我,书中所记载的铸术有的极为精妙,有的则天马行空,无法实现。师妹说,那人此生无法再实现这些念想,倒不如交到我的手上,也好叫他往日的心血不算付诸东流。”
张瑜问道:“不知那人究竟是谁?”
“师妹没说,不过我能猜到。”花晴轻笑,“应是我们大师兄。”
时间过去太久,许多名字已经失去了它曾经被赋予的意义,所以张瑜没能够想起花晴口中的大师兄究竟是谁,但花晴也没有要去解释的意思,她带着张瑜经过了四周有许多弟子在其中打闹赏花的梅林,朝着梅花林里侧的雕梁画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