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一中分太高,太高的她上不了。
周围的同学,叛逆期基本在初中过完,高中便开始学着圆滑。
夏兔的叛逆期来得稍迟,但最终还是来了。
☆、第40章 变化
等中考成绩出来,钟情才真正地噤了声。
夏兔的成绩确实很好,报考一中毫无意外地过了线。
钟情自然没有再提及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你的学习成绩能上一中,我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她和夏兔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互相不说话,但倘若有人夸钟情“你女儿真有出息”,钟情也不会摆出冷脸,她会欣然接受。
小白同样是上了一中。
这点或许就是夏兔不顾钟情的反对,一意孤行的根本缘由。
钟情以为,无论如何夏兔最终是要主动来找自己、向她低头的,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毕竟,夏兔去一中住校,她需要每月的生活费。
可直到收拾好行李、入住校园,夏兔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夏兔变了。
不仅钟情这么认为,“最大赢家”小白也这样想。
她看着他发呆的时刻越来越多,他们之间却变得越来越沉默。
聊天时,她不太投入;吃东西,她胃口不佳;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唯独对于某些他的事,夏兔分外敏感……比如小白饭量失常、比如他表现出哪里不舒服。
夏兔心里藏了事,她憋着谁也不讲,自个儿茫茫然地寻找出路,可惜不得其解。
生活费来源,是她在学校附近餐馆打的一份工。中午11点半到13点半,晚上五点半到七点半,餐馆最忙碌的时候很缺人手,每小时10元,管两餐饭。
夏兔忙碌得好似一个飞速转动的陀螺。
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她想着忙成这样的自己能忽略一些事……
但是,并没有。
“喂喂,没睡的大家,我们聊聊天吧!你们觉得班上哪个男生最帅啊?”
“噫!问这种问题,青青你春心萌动吗?!看中了谁,你就直说呗,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哎呀,才不是!我随便问问的。”
“随便问问?那你心里的那个人选是谁啊哈哈哈……”
“唔……讨厌啦你们!不能就我一个说啊,你们也要说!”
——熄灯后,女生宿舍热闹异常。
困极的夏兔即使把被子拉过头顶,还是能听见周围兴奋激烈的讨论声。
“我觉得吧……陈航挺好的,身为班长,他尽职尽责。而且一个男生,作文写得那么好,心思细腻、情感丰富,很难得啊……”
“啧啧,青青你真是厉害啊,喜欢陈航能被你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写期末评语呢!”
“噗,还真是,阿芳说得一针见血啊,我才想为什么青青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你、你们笑我!不能只我讲啦,你们也要讲!!”
“……”
夏兔翻身,面朝墙壁,捂住嘴打了个深深的哈欠。
“我喜欢夏白!”
隔壁床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霎时间拂散了她的睡意。
惺忪的睡眼里含着泪花,夏兔停住了正在进行的擦拭动作,注意力全被那边吸引走。
“哇!!”
“阿芳你讲得也太干脆了,佩服佩服。”
“具体讲讲呗,怎么个喜欢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哪点?”
沉重的夜色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黑纱,蒙上脑袋,使眼不能视、口不能语,呼吸也随之变得吃力。
少女的语调羞怯,支支吾吾地,边想边说。
“夏白啊,他不怎么爱说话,可他的眼睛很漂亮,总是亮晶晶的像星星。他不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帅气,可当我看着他,能感受到一种安定的温和……哎呀,说得太抽象了吧!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能。”
一片静谧中,夏兔听见自己应了一声。
那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宛如脱过水的咸菜,簌簌地似能沙沙抖落盐渣子。
她不甚明了,为什么她要这样答。
短暂的静默里,她甚至认为,那个“能”字,只是她的脑中幻听。
“咦?夏兔不是睡着了吗,这会儿怎么也坐起来了!阿芳,你看你的八卦,简直是爆炸级的啊!”对床的女孩反应过来,咯咯地笑。
“夏兔醒了啊!那正好,公平起见夏兔也要来说说看,班上的男生里,你最喜欢谁?”
再度降临的安静,意味着饱含好奇的等待。
看似女孩们很关心她的回答,但其实,夏兔打个哈哈,话题也能从她这儿过去。
即便不加“班上男生”这个定语,她心里的答案也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最喜欢小白了。
从小到大,没有变过。
它变成本能,不再需要讲出道理和原因。
夏兔重重咽了口口水。
——她们在问她,她也在问自己。
“最喜欢的,是谁?是小白吗?”
明明是超级好回答的问题,为什么需要如此漫长的犹疑?
因为,夏兔知道啊,那个问号里的“喜欢”,是指男女之情。
☆、第41章 别扭
“我……”
长发遮蔽脸颊,夏兔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
当她终于,小声说出“我不知道”的时候,心中也已有了再明确不过的解答。
宿舍里讨论声未停,夏兔却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
她揪紧睡衣的袖子,把自己往被窝里缩。
这天晚上,夏兔睡得很迟。
起初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睡着了,似乎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噩梦,早起后头沉沉地疼。
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她擦掉玻璃上的雾气,喃喃地说。
无数洁白的小冰花飘扬扬洒向大地,夏兔出门时特意围了一条围巾,但仍是手脚冰凉。
心事重重地走在去教室的路上,突地,她被人从背后戳了一下。
其实那力道很小,只是夏兔精神不佳,一时没站稳,双腿往前软倒而去。
后边的人惊呼一声,捞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
回过头,夏兔望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昨天同宿舍女生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夏白啊,他不怎么爱说话,可他的眼睛很漂亮,总是亮晶晶的像星星。他不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帅气,可当我看着他,能感受到一种安定的温和……”
他正歪着头,傻呵呵地冲她笑。
万籁俱寂。
雪花簌簌落下,给世界按了静音。
带了些许冬日早晨特有的寒气,他的眸子像被水洗过,黑白分明的干净。
夏兔看得愣了一小会儿,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仿佛要掩饰什么似的,她急忙学回往常的模样跟他开玩笑。
“哼,你敢偷袭我!给你吃冰棍!!”
她跳起来,恶狠狠地把自己冻得僵硬的手塞进小白的毛衣衣领。
这是他们冬天常玩的游戏,她相当熟练,冷得像冰棍的手转瞬间已经触到了他的脖颈……而小白竟是躲也不躲。
完全没有值得开心的事呀,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脸笑眯眯。
他是柔软的、暖和的,从他那边传递过来的温度将她的冰手暖得酥酥麻麻,就像泡到热水里一样舒服。
“手怎么这么冷?”小白凑上前,关切地问。
眼见他的脸渐渐靠近,夏兔被雷击到似的,一下子抽回手,不再看他。
“小兔??”
小白不解地追过去,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走。
——近来夏兔的心情不太好。他一直暗中探查,没有得出结果;问了几次,她矢口否认,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
怕是刚才自己又做了错事让她不开心,小白的脚步不由放轻许多。
“下雪了。”
他小心翼翼找了个话题,说完自己也觉得,没话找话得太明显。
观察到夏兔没有表现出反感,小白抓抓脑袋,继续往下说。
“你……”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模样像间谍接头:“你牵着我呗。”
自从初中被误会早恋、教导主任找家长谈话后,他们就很自觉地不在公共场合表现亲密。
夏兔奇怪地斜了他一眼,问:“为什么?”
“雪天路滑啊。”小白将一早准备好的这四个字说得一本正经。
“哦,我有雪地靴,我不会摔的。”
似是为了证明,夏兔加快脚步,踏着雪,她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的。
过了这个拐角就是教学楼,小白知道她这是成心不想理自己,困惑难过着急之下,他提高音量大喊了一声。
“我会!”
夏兔停下步子。
“我会摔!我怕滑!你牵着我吧!”
他咋咋呼呼地瞎编着,正要赶上去时,她转了身。
快步走过来,她结结实实挽住他的手。
大雪天,他们都穿得很多。手臂鼓鼓囊囊地牵在一起,温暖而厚实。
小白弯了弯嘴角,恢复之前安静的模样。
好像真的怕摔倒,他的步子缩成小小的一点,走得慢极了。
微妙的气氛中,他俩皆是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