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崇一笑,放下经卷道:“无妨,我不过是来瞧瞧朝雪,在寒灵寺过得可好。”他眸子神色一凛,瞧见了段苍远:“倒是不想段阁主也在……我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段苍远倒显落落大方,仿佛眼前之人当真是多年好友,丝毫没有半点敌意:“二十六年了。”他道:“今日却也是巧。”
南崇拿起一旁杯盏,吹凉了那其中茶水:“那,阁主不远千里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他目光始终落在杯中,不曾抬起:“这些年,天华门与寒灵寺倒像是走亲,交往甚密呢。”
“听闻宗主一年多前找到了当年走失的孩儿,只是那孩子伤重,故欲借寒灵寺之宝归元塔助他恢复康健之体。”段苍远坐到一边,脸上微微带笑:“是不是?”
南崇慢喝一口水,道:“不光是归元塔,还有朝雪身上的永吟珠。”他放下杯,终将目光落回段苍远的脸上:“还有你那像极了当年那个叫叶慈的徒儿,我的女儿南蓉。”
他认得这般坦然,倒也是他向来的作风,不但是完全不给段苍远面子,就连一旁的洪渊对他而言也好像不存在一般:“归元塔,永吟珠,还有蓉儿,缺一不可。一年前我曾让秦言去往七星镇,不过……他似乎是再遇家人抵不过心中为难,把什么都说了。”
“归元塔究竟在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段苍远微向前探了探身,低声问道:“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它究竟在哪儿。”
“你们以为瞒着,我就不知道归元塔是三年渡一人的?”南崇道:“不过归元塔既渡人,就不该认无需所渡之人为主。天华门中除了叶慈,还有你的夫人夏安瑜,你的徒儿柳梦生,他们都需要归元塔。”南崇见段苍远脸色有了异样,笑道:“只是,我猜你为保家人和徒儿安全,是不会让归元塔认他三人为主的,若真是这样,找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南崇!”这禅房中话至此时,陆曦月已是猛推开房门到了房中,她手中紧握剑灵,指节苍白,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崇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陆曦月的到来,望着她道:“这般直呼亲父的名讳,也太没规矩了些。”他叹道:“到底是你母亲没从小在你身边,欠些管教。”
陆曦月双眼泛红,颤着声道:“你自当不认这个女儿,如何还在意些什么规矩?”
她话语丝毫动摇不了南崇的心,却见他颇显无奈道:“你与烈儿虽不是一母同胞的龙凤兄妹,可烈儿将来既承我之力,又怎能少了你呢。这认不认倒也无妨,亲不亲却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笑笑道:“要说还确实亏了你那天命,掉下亡灵崖都没死成。”
“你……!”
“月儿!”陆曦月被南崇一激就要上前,幸得秦望楼及时赶到将她拦下,皱眉摇头道:“不可妄动。”
陆曦月到底年轻气盛不经人事,被南崇这话一激如何还能保持清醒。只是她到底抵不过腕上的气力,一时也是前进不得。
“若说是母亲不在身边欠些管教,当师父的倒也不可卸责啊。”南崇转过身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不是?段阁主。”
段苍远自不逞这口舌之快,只道:“我既为师,自当悉心教导。月儿根骨颇好,又带天命,本就是修仙奇才。如今既入我天华,南宗主也可放心些。”
“啊,对了,自与你母亲走失之后,你便姓陆了。”南崇遗憾道:“如今,也该是随了南姓才好。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一切顺命天意,各位觉得可好?”他说着,瞧着陆曦月身后的秦望楼道:“倘若蓉儿随我回去,你也随秦言一道吧。他心心念念二十多年,无非是为妻为儿,让人瞧着也不忍呢。”
秦望楼对南崇知道他的身份一点都不意外,却也是一语不发。南崇觉着没些意思,终是到了洪渊身边道:“至于这归元塔……”
“归元塔如今并非无主,南宗主若欲得之,还是早早断了这份念想吧。”
“便为防我得到这些东西,你们也费了不少心吧?”南崇瞧了眼外头天色,道:“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既防我防得这般劳心劳神,我也不好再逼你们。”他走到陆曦月身边,还是保持着一尺距离,又一番将她打量:“倒是更像你母亲几分,果然同我不太亲近。罢了,你这个年纪,总是有些自己的主意,待过些时候我去天华门接你,你该是会长大不少。”
“我不会跟你走的。”陆曦月冷声道:“你害我性命伤我母亲,如今更是要将我亲兄带入无底深渊。我如何还能为虎作伥,任你为所欲为?”
南崇闻她之言,忽是笑出声来。他看似无意的瞧了秦望楼一眼,又将目光落回陆曦月身上:“所以我才说,到底年轻气盛,不知深浅。”
“你说什……!”
“到时候,你自会带着归元塔和永吟珠跟我走的。”
陆曦月不明南崇究竟何来如此的自信,他明知她恨透了他,可却这般淡然笃定的料准她将来会跟他走。
眼见南崇远去,屋内的几人竟都未上前阻拦。便在这时,谈朝雪却是从帘后慢慢走了出来:“南崇已经知道归元塔正在天华门。若当真到那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哪怕是踏平天华门,不管归元塔有主无主,他一定也会将其夺到手。”
“母亲!”陆曦月一见谈朝雪,慌忙上前道:“你去哪儿了?方才怎么不见你?”
谈朝雪如何还听得了其他的话,陆曦月那一句轻唤,早已让她心中如潮翻涌:“蓉儿,你叫我什么?”
陆曦月本就难过,顿时再掩饰不住心境道:“母亲,你同我回天华门吧,不要在居在这寒灵寺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这么多年,我不想……不想……”
谈朝雪轻抚她脸颊,早已感动落泪:“你有这番心意,娘自心领了。只是娘过去造孽太多,余生都该在这寺中忏过悔过,是不好离开的。”
“可南崇他……!”
“他方才在我身上施了术,故而我才动不得说不得。如今他既已走,那一些话我也要告诉你们听才好。”她牵着陆曦月的手不舍放开,步到段苍远面前,微施一礼:“段阁主。”
“谈夫人。”段苍远道:“你该是南崇至今以来最亲近的人,一些话一些事,也该知道得最为详细才是。”
“此番你们的赌注,只该在蓉儿身上。”谈朝雪道:“没有蓉儿,即便是将天华与寒灵两派铲平都没有用,你们该保护的不是归元塔与永吟珠,而是蓉儿。”
“她于你为女,于我虽为徒却胜似女儿。”段苍远道:“三年也好,十年也罢,南崇根本不担心归元塔的年限。我瞧他此番似乎十拿九稳,不知夫人可晓得,他究竟有什么把握值得他这般自信?”
本以为谈朝雪会给出些有用的提议,不想她只是摇了摇头,道:“南崇善用人心,而人心最弱不过为情。”她说着看向秦望楼道:“情似利刃,可披荆斩棘,也可伤己致命。他这般自信,我望诸位不但保护好归元塔与永吟珠,也一定要保护好蓉儿,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 * *
自与南崇和谈朝雪一见,陆曦月本就沉重的心事更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如今深知谈朝雪与南崇间已是断意断念再无夫妻之情,只是谈朝雪到底只是一介普通凡人,南崇更是已对她有所防范,故而,她的话已是不能全听了。然她之前所说的话也并无道理,南崇必要救陆清桐的命,即便再如何以归元塔恢复旧伤,没有天命来抵,根本也是无用的。
所有的一切关键,都在她陆曦月的身上。
南崇要定了她的命,根本不在意他二人间父女之情,而她却是始终在天下与弑亲间两难,几欲违背天下都不愿弑父。如今看来,竟这般可笑。
“月儿。”正在她沉思之际,秦望楼唤她一声轻坐到她身边:“饿不饿?”
陆曦月闻他之言,这才想起她并未和众人一起用饭,只是实在心事太重,一点也没有胃口。摇摇头,道:“不饿。”
秦望楼想了想,将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点心递到她面前,道:“尝尝这个。”
陆曦月瞧了一眼,但见一块块看似米糕的点心上,缀着颗颗红果,闻着清香四溢,隐约带一丝酸甜:“这是什么?”
“这是用这朔阳山脚下的桑果做的,平瑶山没有,叫什么我也不知道。”秦望楼道:“你我离开芪族所居之地时我带了一些,想你平素爱吃点心,该是喜欢。”他说着又往前递了一递,陆曦月不好再拒,只好拿了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口中的糕点清凉爽口,上头的红果又酸又甜,陆曦月本没些胃口,经这红果一诱,竟是被勾起不少来:“真好吃。”
秦望楼瞧她喜欢,一笑道:“若是刚蒸好,该是更香甜些。”
陆曦月顿了顿,咽下口中糕点道:“秦大哥,你怎么好似没些心事一般?南崇他说了那么多话,你不担心吗?”
“月儿,你该知道,我不想你总背负些本不该是你所背负的事。”秦望楼静静道:“你万般记恨南崇,加之这天下之迫,总会有些没主意的时候。”
知她者,莫若秦望楼。陆曦月多少欣慰,心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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