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撞至灵力之上,骤然间震得罡风四起,众人衣衫激扬,整个玉皇殿中满是呼啸之音。
昆逸真人眼神一沉,立即道:“布阵!”
太符观众弟子听命掠出,除了受伤的云松之外都仗剑在手,一时间步伐交错,寒光四射。而那一道道灵符更是在半空之中绽放红芒,如同无形罗网一般,将他们护在其下。
瀚音面露不屑,指掌一翻,那数道金光盘旋飞腾间,云亮射出的灵符震抖如风中残叶。眼看护体灵气行将破败,云铭手中长剑忽如灵蛇穿梭飞出,所过之处霜意生寒,众人皆如突坠冰窟。
颜惜月怕瀚音独自一人难以抵挡,不由握剑想要上前,却被灵佑一把按住手臂。此时瀚音袍袖一震,所控的金光已在瞬间汇聚如龙,但觉风声隆隆,竟已将云铭掷出的长剑阻在半空。那长剑周身覆满寒霜,猛然间爆裂四旋,一道道冰棱朝着瀚音冲击而去,却在金光席卷之下碎成白屑,疾飞散落。
众人惊恐之下掩面退避,唯见瀚音银衫随风起落,身姿依旧挺直。
云亮急道:“师傅,不能放过此人!”
昆逸真人冷笑数声,盯着瀚音道:“原来这一位也是要来我太符观寻衅的不成?”
瀚音皱了皱眉,“怎是寻衅?刚才分明已经看得清楚,那蜥蜴妖自己也说是败在玉京宫弟子手下,而这位道友却因心虚忽然出手。我这才加以还击,倘若不然,只怕他是要当着真人的面硬行将蜥蜴妖的元神都给毁灭了。”
“我,我只不过是见到妖物就恨之入骨,因此才忍不住出手!”云松还想狡辩,可语气却先虚了几分。
昆逸真人愠怒低斥:“还不闭嘴?!”
云松只得退避一旁,面露畏惧之色。云铭见状,便哼了一声,“云松,你对师傅可有隐瞒?若是还敢撒谎,小心将你逐出门去!”
云松吓得跪在昆逸真人身边,却支支吾吾不敢直言。昆逸真人看到这情景,脸色一寒,叱道:“劣徒不知好歹,待事后我再与你细算!”
颜惜月不由道:“本就是他信口雌黄,你们还……”
昆逸却没等她将话说完,就朝着灵佑道:“原是一场误会,你可回去转告清阙,就说我自会惩戒门人……这等小小争端,还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灵佑本还想说上几句,无奈体内灵气乱窜,站在这里已是强撑,只得咬牙道:“真人的话我自会带回,但今日之事,只怕并非简单的误解。我玉京宫自问平日与太符观并无纠葛,此次我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报师尊。”
昆逸真人听出他的不满,只闷声一笑,“好好好,你尽管回去说清原委,老夫料想清阙素来淡泊无争,总也不会亲自上门追问。”
言已至此,再无话可谈,灵佑在颜惜月的搀扶下慢慢走向殿外。
瀚音朝着昆逸真人略一行礼,亦要准备告辞。
昆逸真人冷眼看他,忽而道:“小道友法术了得,只怕不是普通的修道之人。若是有机会,老夫倒想见一见你那师傅玄冥子。”
瀚音微微一笑,“我自会在北地等待前辈到来。”说罢,衣袂生风地走出了玉皇殿。
云亮见这三人就此离开,不由气愤难当,“师傅为何就这样放那个瀚音走?!此人来历不明,说不准那身份也是假的!”
昆逸真人叱道:“之前他并未真正使出全力,你们却已险些不支。我见此人身带妖血,却又有仙家气息,故此才不与他多做纠缠。光是玉京宫的清阙就已不容易对付,若是再加上其他门派,本观岂非要四面树敌?这等考量之下,才让他们离开,你们又懂什么?!”
他这一发话,众人竟也面面相觑,只不知瀚音到底是何身份。
*
颜惜月扶着灵佑出了太符观,见他双眉紧锁,便想带他回汾州城客栈尽快打坐静修,以便将涣散的真气引导归一。但灵佑法力受损,一时之间也使不出御剑之术,倒是随后而出的瀚音望到了,慢慢走上前道:“要回汾州?”
颜惜月点头,看看他,迟疑着问道:“你……你能带我们回去?”
瀚音轻轻一抬手,颜惜月背后的蕴虹剑徐徐飞起,剑身透出阵阵灵光,兼有漫溢云气。
“多谢。”灵佑向瀚音颔首致谢,与颜惜月借助此飞剑,这才得以回到汾州。而瀚音则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也未曾说话。
等回到先前的客栈,灵佑在房中打坐吐纳,颜惜月起先不太放心,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见他并无异常,才悄悄出了房间。
未料一开门,却见瀚音正在门外静静站着。她一时紧张,打了个招呼就从他身边走过,没行几步,又回头望望,却见他也正在瞧着自己。
瀚音的样貌要比夙渊柔和几分,凤目微挑,尤显得眼眸如水。
“你……你是夙渊的师兄?”颜惜月小声问道。
他点点头,背着手走过来,行经她身旁时不经意地说道:“你不是也受了伤,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哦,师兄伤的比我严重,我自然要先照看一下。”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见瀚音还在楼梯前未走,便犹疑道,“可是我先前从来没听夙渊说过还有师傅师兄什么的,他不是生活在北溟吗?”
瀚音正色道:“北溟也有道术高超之人,他难道是天生就会法术的?自然也要拜师求学。”
“那玄冥子就是夙渊之前说起过的主人?”
他怔了怔,略显勉强地点头,“他这样说过,那也算是吧。”
颜惜月皱着眉头打量他一番,“你刚才在太符观说,他在打伤云松之后曾遇到过你,因此你才得知了那件事。但我记得那之后和夙渊并没有不在一起啊……”
瀚音却扬起眉梢,“你现在不就是没与他在一起吗?”
颜惜月讶然,他又紧接着道:“我正是在白露镇上遇到了夙渊,听他说起此事,才找到了太符观。”
“他现在还在白露镇吗?”
“那就不知道了。”瀚音随意地道,“反正他也习惯独来独往,说不定已经自行离去,我也管不了他。”
颜惜月抿了抿唇,心里无端起了阴云,“他不会走的。”
瀚音看着她,淡淡道:“何以见得?”
她低了低头,眼睫微微扑簌,声音也小了几分,语调却执拗。“我说过要回去找他的,他怎么可能自己走掉?”
“那也未必。”他负着手,明珠似的眸子望了她几眼,“等得无趣了,自己离开有什么不可?”说罢,便施施然走向楼梯。
颜惜月心里冒火,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愠恼地叫道:“猫妖!”
瀚音本是洒脱下楼,听了这一声身影一僵,隔了半晌才转过身,错愕地望着她,“你喊什么?”
“黑猫妖!”颜惜月见他这般神情,故意又喊了一声,随后打开房门便躲了进去。
岂料瀚音闪身冲来,一把将门挡住:“谁是猫妖?”
“你!”颜惜月作势要用力关门,他却挤了进来,一下子将她困在原地,压低声音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乱叫!”
颜惜月不禁扬起唇角,“夙渊,你露馅了。”
他神情一滞,继而又冷哂,“那又怎样?是我不想再装了而已。”
颜惜月就站在他近前,抬起下颔,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什么瀚音,玄虚子……在太符观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你了。只是要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夙渊大为意外,“你刚才与我说话时,分明还犹犹豫豫,现在却装出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编造出一个师傅来,还那么会说话。”
他却端正了神色,“玄虚本是我主人的字号,你们凡夫俗子自然不会晓得。”
颜惜月瞅瞅他,有意鄙夷道:“居然还真能改变自己的容貌……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这样子难道不好看?”他疑惑着,伸手就想去拿颜惜月腰后的镜子。她闪避开了,叫道:“干什么?”
夙渊却认真道:“看看是否变差了模样。我之前在水面照过,长得还不错,你居然不喜欢?”
“什么不喜欢啊……”颜惜月忽而红了红脸,背过身子嘀咕,“这跟喜欢不喜欢的又有什么关系?叫你好好待在白露镇,为什么偷偷跟过来?”
夙渊冷声道:“我不能跟过来吗?连容貌都换了,又没在你那个什么师兄面前显出破绽。”
她偷偷回望了他一眼,“谁说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也许师兄早觉得蹊跷,只是因为受伤才没空追究。”
他不耐烦起来:“认出就认出了,我难道还见不得人?”
“没……”颜惜月见他似乎动气了,转回身又看他。夙渊却只低着视线斜睨着颜惜月,并不说话。
两人离得极近,她拽了拽他的袍袖,他无情无绪:“干什么?”
颜惜月小心翼翼地问:“昨晚那只黑色的蝴蝶,也是你吗?”
他的身子又僵了僵,紧紧倚着房门,“……什么蝴蝶?”
“难道不是么?还在我手心飞来飞去。”
“我只变过这一次!”夙渊义正辞严地说罢,打开门就要走,却被颜惜月拉住了。他诧异地回过头,“又怎么了?”
她站在门里,轻声细语地道:“谢谢你呀,夙渊。”
“……谢什么?”
“来太符观救了我们。”她顿了顿,又认真道,“你救我好几次了,我却一直没真正感谢过你。”
他竟一时不知说什么,过了片刻,才故作镇定地道:“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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