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副行云流水,温婉如素的好联。‘桑野耕父荷锄随,田家共说此年丰’应景应意,又利落和雯。比起他那一副家和万事兴,六畜兴旺财立意与境界都不知道高出多少来。
“苏…樵女?她怎么会得苏体真传?这万万不可能啊。苏太傅的苏体有书写诀窍,向来只传嫡系……他的数千门生之中,就只有业城张梳行得过他的亲授!一介孤女,且姓苏……”
周夫子这一惊呼,却将刚卖肉归来的王大嘴惊得不轻。他在城中集市中呆和时间多,总能听到一些热闹事。这张家状元郎娶亲当日,有一女子自称是苏太傅嫡孙女闯喜堂,指认张家忘恩负义,暗害孤女。
之后,樵女失踪三日,再归来时被人刀插心胸,生机全无……
而现在周夫子却说樵女写出的字是得了苏家真传的苏体,再联想到两年前她饿晕在王家门前时,那一身打扮……
那身衣服,断不可能是山野小城做得出来的。虽然她当时身上罩着一件粗布外袍,可是那衬裙跟镶金线绣牡丹的腰带式样,是在业城从来没有见着过的。
她平日里绣的花样,广受业城富家小姐喜爱……
锦尚坊的掌柜曾赞过,此绣绝不是山野之人绣得出来的,那构图和绣法完全是京中兴起的苏绘描法。
再加上她再着急也没有红着脸与人争吵过,说话一直细声细气,吃食讲究细嚼慢咽……
王大嘴急急地撞开周夫子,将商墨允手中的对联和自家贴好的对联都一把扯下来,飞快地进得灶屋之中往灶膛之中一扔。
所有人都未及反应过来时,那两联能让人联想出樵女身份的物事已经化为灰烬。
商墨允气得呜呜大叫,却想起苏浅若说过,不能随意叫喊伤人,这才没有扑上前去将王大嘴掐死。可他着实气得不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里冒着恨恨的焰火。
周夫子则是目瞪口呆地指着王大嘴直叫:“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王大嘴又责怪地慨然了玉娘一眼,这才咧嘴道:“这联子是我在张家门外捡来的废弃联子,我怕我家婆娘说我捡破烂儿,这才扯谎说是樵女写的。周夫子认识这写联的人么?那可要替我保个密,不要让乡里乡亲的笑我捡联不是?”
周夫子兀自砸嘴在为那好联子惋惜,又听得王大嘴这般一说,便道了一句:“原来是这样!怪道是苏体!罢了罢了,今天我却是不该来的!竟然毁了这么妙的联!”
天下读书人哪个不识苏?不敬重苏太傅?能见识到正宗的苏体,却又眼睁睁的看它被一山野村夫毁掉,这心头都快滴血了。
周夫子走后,王大嘴赶紧拉着三人进屋,又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玉娘啊,你差点惹祸你可知道?”王大嘴神色严肃。
玉娘讷讷地不知所谓,局促地搓着手,站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毛儿却人精似地冒出一句,“是不是樵女姐姐与苏太傅有关系?”
王大嘴赞许地看向王毛儿,“如果我没有猜错,樵女她当年昏倒在我们门前是有原因的。她应该是苏太傅失踪的嫡孙女苏浅若……是业城张家原本婚配的苏家小姐!”
玉娘和王毛儿都震惊得张大嘴。
商墨允却神色温软下来,艰难地张嘴道:“苏…浅…若,是。”
“爹,苏太傅的嫡孙女,大家小姐怎么会饿晕在我家门前?”
正文 第十章 与尔同穿一秋裤
王屠夫坐下,过得片刻才将心中的猜测道出,”就在樵女失踪当天,也正是张家状元纳妾之日。听说那妾本是青楼花魁清音,后来又听张状元亲口证实她是张公子的未婚妻,苏太傅两年前失踪的孙女苏浅若。
新人拜堂的时候,席上一位青斗蓬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大喝她才是苏浅若,并拿出一份文书指认张家老夫人对她下药,将她交给人牙子欲卖到乌孙国的娼院之中,还交待不能让她活着回到中原。
你们再想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两年前苏樵女遍体鳞伤的昏倒我们门前,张公子纳妾那日,樵女再次失踪,然后便是一具被商墨允拖回来的尸体!
害她的人,定是张母无疑。“
讲的人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听的人更是心惊震怒。两年的相处下来,李村谁人不知道樵女是个好相与的好姑娘?而这姑娘,竟然是南瑾先生的嫡孙女。本该是名门闺秀,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偏偏连连被人迫害,还丢掉了性命。
若不是遇上这个男精怪……
这个世间之上,哪里还有苏浅若。
难怪王大嘴要那般决绝的烧掉对联,竟然是一早就察觉到了危险的苗头。樵女的身份对苏浅若来说,就是一层保障。
张家再家大业大,也断不可能遍寻乡野。而且她已经被人插心抛尸在海眼之中,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就是已作古的人。只要她用樵女的身份,就能继续安全的活下来。
商墨允听完后却一直没有吭气。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他只关注到一句话,那便是,苏浅若是与业城张家有过婚约的女子。
他一直到晚间吃饭时分都没再说过一句话,早早的便喝了两碗水就去王毛儿床上躺了。
苏浅若绣完活过来吃饭时才发现众人看她的目光不对劲。
话一说开之后,四人无语凝噎。
苏浅若不住地感激王大嘴道:“叔,谢谢,谢谢你这般维护着樵女。从今天起,您就是苏浅若的亲叔。”
王大嘴却推拒着不肯领受,而王毛儿却高兴地直嚷嚷,“好,我有亲姐姐了。”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贵门无良,山野有亲。苏浅若这一夜却再难入眠,举杯对月轻轻呢喃,“祖父,您看见了吗?若儿会好好活着,我会活着去看恶人的果报。但是,在这之前,苏家的东西,我必须要讨回来。他们不配!”
王大嘴这两年来已经习惯起夜去寒窑之前转两圈,左右睡不着,也起身披上棉袍子,轻轻地拉开房门缓缓往窑前而行。寒窑之中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想来今夜发生的事情,对樵女来说,也相当于是再揭一次疮疤,让她难受了罢。
王大嘴转完圈,正准备回家,却踢到一道高大的雪柱。
咦……
寒窑之前什么时候多出一道柱……
*的,被踢了一脚,居然还会动弹……
雪扑扑被摇下来,露出一张峻奇愤怒的脸庞。
“商墨允,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身上都结冰块了!”王大嘴惊愕地大叫,声音在寒夜之中格外响亮,“还有,你偷老子的新裤子穿!难怪玉娘怎么找也找不着!”
商墨允格格地僵着脖子想往下看,王大嘴却一眼就看着他那露出大半截小腿肚的短裤就是玉娘扯的青布做来备着过年给他穿的新裤子。他前几日刚试穿过,合腿合身,刚刚好。
这精怪,不声不响地偷拿了裤子不说,还居然穿出了短裤的风格。他不知道,他的腿比王大嘴长出一大截儿么?
商墨允吹开封住唇瓣的冰雪,蠕动着嘴皮,又把舌头伸缩了几次,这才恨恨地道:“红……裤,苏…不喜,你……借。”
王大嘴鼓着金鱼儿眼,指责道:“你这叫借么?借是先要问过我,我同意了你才能拿去穿。你这精怪,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转念一想,这精怪不睡觉跑来喝西北风是想闹啥?
“你来此处赏月么?”王大嘴伸长脖子仰望天空。一片风雪,天色黑远,哪来的月亮?
“张……苏…,保护。”商墨允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略有些躲闪。
王大嘴却深深地感动,信以为真,咯嚓咯嚓地帮他敲碎了冰层,把他拖了出来,埋怨道:“就是个精怪,都比张家仁义。这张家的人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罢。走,这天寒地冻的,跟老子去喝点烧酒暖暖胃!”
烧酒……
商墨允实在是不懂,这辣得乍舌的东西,怎么王大嘴却喝得津津有味,一脸享受。喝到最后,天都快亮了,还是商墨允拖着王大嘴回的棚屋。玉娘也没有说啥责怪的话,反而还给他烧水抹了脸,又脱了他的臭袜子给他泡了泡脚,这才将他抬到床上,细细的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出门。
商墨允在窗户边看得两眼发直。什么时候……苏浅若也能给他抹脸洗脚……什么时候,他才能抱她,嗯,跟她在一起啊。
他望着寒窑的方向,眼神竟有些痴了。寒窑,竟成为他遥不可及的还没有办法住得上的地方。
王毛儿站在他背后看了好半天,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得柴门去找苏浅若学样去了。
“你不知道,商墨允惦记着姐姐,都快发疯了。那眼神,哎哟,简直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学完那个眼神,王毛儿啧啧地摇头。
苏浅若却飞快地穿针引线,往一块青绸布上下着针。她的手极是灵巧,十指纤长,上下翻飞中,像一只翩跹的蝶迎花而舞。
王毛儿见她没反应,叹息着坐到她身边,好奇地瞅着青绸问道:“姐姐,你这不像是要绣花啊。哪有富户小姐们喜欢山啊石啊的图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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