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妖行仙世 (水草二十三)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水草二十三
- 入库:04.09
袁不鹿面紧喉痒,心下暗道:汝等小子,白白于岛上待了百年,见角蟾食人岂止百回,怎就不见尔等细思前后,计较下当日身上落牙?且汝竟不查,吾等生遭角蟾袭夺之前,岂非亦见幻象?思忖再三,尚不及言,已闻庾女轻声笑道:“汝等之智,着实堪忧。此手札所露,乃一‘心’字......”
“是故,吾皆心硬如石,角蟾难食,落齿不得咀。”袁不鹿轻咳一声,又再长叹。
“方才不鹿先生言及,角蟾有言相告,现便道来。”弄无悯待了半刻,见堂下诸人俱默,这方濡唇,沉声令道。
“仙人可信吾?”袁不鹿又再拱手,胁肩谄笑。
“闻尔等形貌变更之时,得落蛆入体,想是角蟾籍之,互传言语,此事可信。”弄无悯仰身向后,两臂轻搭左右。
袁不鹿再拜,口内不住:“正是,正是,仙人明鉴。”稍顿,立时接道:“角蟾现失独角,寿当尽时,方才血莲池前,其传音于我,令吾哀仙人贵手,送其返归家园。”
弄无悯同无忧闻声一怔,抬眉应道:“家园何处?”
“吾未曾至,然当入莲池,顺水而下。”
“然也。”弄无悯稍一侧目,浅笑再三,隔了半刻,方道:“汝等即可通连,这便传吾之令,若其答疑解惑,明吾之不明,吾便依其言,送其归返。”
袁不鹿闻声,颔首沉声:“仙人大德!老朽感佩!然角蟾猛戾,仙人亦当谨慎。“
无忧眼风一冷,上下打量袁不鹿数回,心下不由暗道:诡诈小人。
弄无悯怎不解意,勾唇笑应:“多得不鹿先生挂怀,烦询角蟾,为何携人至此?”
袁不鹿眨眉数回,又再启唇,却未发声,少待半刻,这方拱手,敬道:“其言七百岁前,因其横暴唐突,余齿不足十,未敢擅食生人,只得依凭记忆,将之前于其口下走脱之人寻回若干,分衔至此,借之夺定所掳之人可食与否。”
“查其心爱,后便于幻象内毁其心爱,待其心碎,角蟾便可吞食入腹,再无齿落之忧。”无忧轻声接道。
袁不鹿目珠一转,又再言道:”然此助纣为虐之举,必是先前之袁不鹿所为;吾自登岛,全不过将流落之生人引至墉善堂罢了。“
无忧闻声,轻笑不言,结眉直视袁不鹿,心下计较不迭:先前之袁不鹿?汝之前,尚不知已有多少个袁不鹿。汝等愚人,全不知早为角蟾算计。
袁不鹿见无忧定睛,心下尤紧,色挠目逃,两掌未得一处安放。
“横暴之性,恐非七百岁前始。”弄无悯轻笑,缓阖了眼目。
“七百岁前,角蟾出猎,伏查多时,少则一月,多可半岁,常狩一户,细辨其干系,千不过一,鲜有失手;后其性陡改,得见人身,除却独行之辈,必以比肩之伤死织幻,然人情世故,岂若这般明清澈底?“
无忧闻袁不鹿之言,嗔目环视堂下诸人,冷声添言:“即便其性不改,怕也难适世情。邪孽弥多,人情弥薄,当疚何人?“
“惊、惧、忧、懑、怒,无一可致,唯哀方可碎其心。“袁不鹿未敢接应无忧之言,只得径自轻道,”角蟾疲于织幻,亦不欲久耗辰光,故其所现幻象,无境无情,无伏无起;如此,即便人非草木,性炽情暖,于此仓促织就幻象之下,亦难悲极。“
“如此,其引汝等至忘归,倒合情理。”弄无悯颔首示意。
“得食百人,便生新牙一颗,故而忘归初建,其倒也安分。待利牙重又长全,这便又肆意而为,莽鲁行事;周而复始,蹈履覆辙,全不知经事收敛。”
无忧目珠一转,柔声轻唤弄无悯:“夫君,其举止若斯,可是同其家园有关?”
“其本禽兽,智有不足,不知经一蹶而长一智,倒也无怪。”弄无悯轻声应道,“那疏弃,可是忘归岛上唯一生还?”
袁不鹿稍见惝恍,隔了半晌,方道:“现已有三。”
弄无悯闻言垂了眉眼,沉吟半刻,又再接道:“自七百岁前登岛至今,其所织幻境,可是俱以忘归为本相?“
“正是如此,可省却其不少心力。”
弄无悯闻声,再不多言,唯不过瞧瞧庾女,又再侧目,同无忧换个眼风。
“无怪其言及疏弃,全无波澜。”无忧摊掌向前,垂眉喃喃,“原想成全其心意,也可多得一人,照料疏弃左右,现下......“无忧一顿,挑眉询道:”也不知那庾女,究竟何故为角蟾所害?“
弄无悯摇首苦笑:”吾等尚不知,究竟哪一庾女,方是那心动之庾女。“
无忧立时轻笑出声,心下暗道:葬身海腹,丧命蟾牙,有情无情,孰喜孰悲?
☆、第六十四章:譬若弦与筈 - 第232话
黄鸟枝头添人病,渭城衰柳长人愁。
弄无悯同无忧得知忘归因果,远思疏弃,近观岛人,心下滋味,直教眉棱压万斤,马脑沉幽潭。
袁不鹿见二人于主座上不动不言,心下不由一紧,目睑一耷,瞧瞧足边那只小蟾,见其肚瘪爪缩,全无生气,这便长吸缓吐,反见释然。
又待半柱香功夫,袁不鹿稍一上前,见弄无悯同无忧连双眉亦是不眨,不由生疑,侧目示意,令二三岛人同往探看;待其近前,凝眸半刻,诸人皆怔,相顾愕怡。
“二人......可是断了气?”庾女沉声,反见喜色,抬臂翘指便欲查无忧鼻息,孰料距其鼻下半寸,庾女便似为一力所扰,指尖急缩,颊白唇燥。
“如何?”
“何不自行试试?”庾女挑眉,唇角虽弯,口内却是齿寒舌紧,暗将指尖蜷于掌内,踱步向后。
袁不鹿自是解意,也不多言,示意诸人就地取座,静待便可。
此时,无忧同弄无悯早是暗施灵引,虚无形器,连同角蟾神魄,同入血莲池。初入池内,四下森森,点光粼粼;二人因脱形器,故无为寒气所害,抵气而下,倒感此池似是无底,纵行半柱香功夫,下转入一物,四下迷蒙,细细观来,如带如脉。
无忧浅笑,立时仰面,见此物顶上遍布赤蛆,蠕蠕而动,着实可怖。
“那岛人所言,果是不虚。”无忧话音未落,恰见赤蛆急落,岂止十斗;弄无悯沉声诵咒,须臾便见蛆群直穿弄无悯同无忧神魄而过,触地化血。
弄无悯同无忧对视一面,又再瞧瞧身后所牵角蟾之魂,这便双双摇首,疾步向前。
再待三刻,路转而上。弄无悯稍一垂眉,探手轻扶无忧细腰,这便驭气,提神上腾。不过眨眉,再入一池,待二人自池面探头而出,却见面前景象,仍是墉善堂情境。
无忧稍一侧面颊,勾唇浅笑:”夫君,可隔空驭气,采近处血莲乎?“
弄无悯腾身浮于半空,手掌抬亦不抬,柔声笑道:“不可。”
无忧眉眼一挑,掩口询道:“夫君莫非言及,天魔不当受不死地所缚?”
“吾何曾言此?不过提及——小君当世上天魔几多?”弄无悯更见嫣然,沉声缓道:“无前路可依,无旧辙可循,吾之意,小君不解?”
无忧知其调笑,也不多应,二人四下飘荡,花足半个时辰,方将岛上内外前后探个清楚。
“此角蟾,倒也有趣。这不死地同那忘归,竟是一模一式。”无忧稍顿,又再接道:“这般细思,方才那物,既似坎炁,又似脉肠,两岛倒像活物一般,同生共气。“
弄无悯颔首以应,然感腕上一力,轻拉其重入墉善堂;弄无悯回身结眉,见那角蟾四足蹬地,头向堂内,使力拉扯。
弄无悯眼风一扫无忧,摇眉不语,顺角蟾所引方向,放脚归返。
行一刻,入内堂,见榻帘密掩,不见榻上何人何物。弄无悯食指一松,将角蟾足上绳索撤了;角蟾得纵,攒力一跃,眨眉登榻,隐入锦帘之后。
无忧同弄无悯对视一面,煞是不解,这便上前,立身榻边,直臂探手,缓捉软帘,后再回眸,见弄无悯颔首,无忧解意,立时启帘,垂眉定睛,耳目樔绝:
榻上一人,晏如覆杅;朱唇粉颊,黈纩白珠;流目帘遮,远山娥扬;丽服嫭容,佳侠函光。
无忧呆怔,见此女灿如桃李,年齿不过豆蔻,阖目尤似假寐,然待无忧探掌上前,方感其既无脉,亦无息,玉碎香消。
角蟾立爪其颈,扬头探舌,倒似轻舔其颌,稍顿,又见三五细物自角蟾神魄而出,此物互连,无形无色,迷蒙中却闻哀唳,似鹤似雁,婉啭凄绝。此物自角蟾喉舌出,近女之鼻唇,得窍而入。
无忧不解,侧目瞧瞧弄无悯,见其徐徐负手,沉吟半刻,终是摇眉苦笑:“无怪此兽七百岁前狂食黔黎、滥荼生灵,怕是此一位,便是角蟾恣睢之由。“
“夫君识得此女?”
”小君可知,微木填沧海,说得何人?“
“精卫!“无忧轻笑出声,垂眉须臾,立时接道:”其神化鸟,出于发鸠山;然其躯壳,自没东海,确是再难寻见......何曾想,其竟现于南极,且为角蟾寻得!“
弄无悯闻声,再见角蟾所为,不由喟然,悲叹长息:“此兽以所食人之精魄反注女娃形器,怕是冀其得神转醒,如此所为,同那衔微木入东海之精卫,又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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